招魂(第2/14页)

她也有情欲,当然应该获得满足。她有情夫,也可能是男爵夫人送给她的,因为老卡尔门总是插手这种事。情夫是村里的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此人有点儿傲气,很得意自己与男爵夫人和两位小姐都保持着爱慕关系,因为可怜的克萝迪娜是跛脚,长得又难看,只好捡姐姐的缺。他们就在老园丁的破屋里幽会。园丁到村子里与合法妻子睡在一起。

按照托尼的说法,玛丽-安托瓦内特是男爵夫人在四十岁以后出人意料地生下来的,只有这个孩子保持着粗犷天真的性格。她已经十五岁了,可以说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孩儿。她是个假小子,穿着马裤和破烂的短袖衬衫,喜欢爬树,掏喜鹊窝,骑在马的光背上,还与农民一起去地里翻晒干草,一位小姐,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在当时是无人赏识的。她头发蓬乱,既像无赖,又似仙女,嫁给一个布尔乔亚之家倒挺合适。但她父亲严守贵族的等级,不会同意她这样的婚事。她嫁给了当地的一位工业家,成了一对好夫妻。她给他生了好几个子女,因此可以说,这是一桩法国的犹滴与英国的艾特尔雷德神话般的婚姻,王室的血液流到了法国这个偏僻的地方,使男爵感到欣慰。

马德兰生了孩子,男爵还蒙在鼓里。起码人们相信男爵对此一无所知,而长期以来,男爵也学会了对明摆着的事情视而不见的艺术。因此,他对孩子的事一无所知,或者佯装一无所知。这是一个女孩儿,被送到远方的一个村子抚养着。即使知道,他也无所谓。女孩儿后来被修女收养,以后又在天主教缝纫作坊给她找了个不起眼的监工的工作。马德兰从来没有见到这孩子,但她也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各方面迹象表明,与其说她是孩子的母亲,毋宁说她甘愿做男人的情妇。

但是,大约在二十一年之后,这个幽灵般的女儿又出现了,并且要求还仍然活在世上的男爵夫人将她的那份遗产分给她。马德兰已经去世了。用她的话来说,男爵夫人把她赶出了家门。家里人猜想,“这个女孩儿”落到了坏人手里,可能是一个社会党人律师的手里。只有本家族的一个远房亲戚支持她对遗产的要求,我很高兴在这里声明,这个男子就是我的隔山兄弟。他是贝尔特的儿子,也是“这个女孩儿”的堂兄,他认为他对此事有发言权。人们告诉他,他搞错了。既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的母亲是谁,她就没有合法继承权。他对此愤愤不平,因此赢得了人们对他的好感,但人们不能对他隐瞒,如果他坚持这种要求,有一天他也会失去他的那份尚属男爵夫人与子女共有的遗产。人们告诉他,他过世的母亲没有给他留下遗产。米歇尔靠他妻子的嫁妆为生,而人们并未说这笔财产其实是不多的;在贝尔特最后一次生病期间,米歇尔不得不靠补助金为生。没有人说他拒绝接受补助金。米歇尔-约瑟夫为人精明,觉察到了所有这一切的真相,便耸了耸肩膀。他怀疑母亲家欠了债,没有什么财产可分了。但是,这个让人难以对付的年轻人有时也具有强烈的恻隐之心;他的家庭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孩儿的不光彩做法,使他成了她的保护人。当然,事情只能到此了结,但却动摇了他对“名门世家”的信任。他珍惜“名门世家”的诚实,然而,他父亲却不以为然。

男爵平静地去世了。心脏病是多年的老毛病,他已经习以为常,但却成了他致命的死敌。每一件伤心事都会加重他的病情。他从来不谈他的儿子们。博杜安长得矮胖,经常在村子里与思想激进的酒肉朋友吃吃喝喝,还与朋友的姐妹们一起睡觉。他以说粗话而闻名,但现在不像以前那样高声大嗓了,而是低声咕哝。他对二儿子费尔南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几年以前,这个年轻的海军上校偷偷地将一个女人带上舰艇,差一点儿被上司开除。后来,他成了最受尊敬的指挥官之一,但长期生活在陆地上,与一个自己挑选的温柔的女友住在利布尔讷。他的女友过去是利布尔讷最著名的理发师。男爵因为他没有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进入海军,心里总是有一股苦涩的感觉,他在博尔达的考试考砸了,但这已经成为历史了。而且,他从来没有来过仙阁,即使男爵心里不是滋味儿,有火气,也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