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6页)

“嫣然!嫣然!不要这样。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嫣然!嫣然!”

嫣然拼命地挣扎,要挣脱他的手臂。她面颊上又是雨又是泪又是汗,头发散乱地披在脸上。她咬紧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只是发疯般要摆脱安骋远。安骋远也发疯般抱紧了她。要把她拖回家里。她死命用力地咬住嘴唇,嘴唇破了,血滴了下来,滴在他白色的毛衣袖子上。他惊悸地看着,狂乱地说:

“嫣然,嫣然,我错了!我错了!打我,骂我,我错了!错了!错了!”

嫣然闭上眼睛,泪珠终于成串滚落。她更用力地咬嘴唇,血沿着下巴流下去。那痛楚无以填塞心中的绝望,她骤然把自己的手腕送到唇边,张嘴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齿深陷进肌肉里,她用力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安骋远又惊又痛又慌又昏乱。

“嫣然!”他大叫,“随你怎么惩罚,随你!”

凌康莫名其妙地跑了过来,紧张地喊:

“怎么回事?嫣然!你疯了?安公子!你打她一耳光,打醒她!她没理智了!你打呀!打醒她!”

安骋远摇头,他打不下去。一弯腰,他把嫣然整个横抱了起来,嫣然踢着脚挣扎,他紧抱着她,往屋内走。这一走,嫣然忍无可忍地张开嘴,哭着说:

“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不回去……”

“好,”安骋远把她抱回小坦克,急促地说,“不回去!我们开车去别的地方!”

凌康看呆了。安骋远把嫣然抱进车子,倏然回头,对凌康大喊着说:

“进去!凌康!去守着巧眉!快去!”

凌康一震,怎么?难道不是嫣然和安骋远吵架,而是姐妹两个吵架了吗?他大惊,而且,心底有阵恐慌飞闪而过,他转过身子,立刻奔进大门里去了。

安骋远发动了车子,盲目地往前开去,小坦克居然立刻发动了,冲向雨雾濛濛的街头,向前面缓缓地滑行。嫣然经过这样一番挣扎和折腾,已经筋疲力尽,她瘫痪在驾驶座旁的位子里,靠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车子驶向忠孝东路,转往中山北路,经过圆山大桥,上了内湖公路……安聘远没有目的地,只是机械化地开着车子,一路上,嫣然都紧闭着嘴不说话,安骋远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弥漫在车内。车子继续往前走,到了郊外的一条小溪旁边,安骋远停下车子,熄了火。

他把额头抵在驾驶盘上,心里像浇了一锅热油,五脏六腑都在痛。他知道必须向嫣然解释,却不知从何解释,今晚发生的事,再回想起来,像个梦,像个不该发生的梦。他深抽了口气,一时间,无法分析自己,抬起头来,他在那路灯黝暗的光线下去看嫣然。她靠在那儿,发丝凌乱,衣衫不整,满脸的雨和泪,嘴唇肿了,还在流血……从认识以来,从没看到她如此狼狈过。他在一种绞痛的情绪里,体会出一件事实,不管今晚发生了什么,他不能放弃嫣然。他爱她,他疯狂般爱着她!尽管他今晚曾把另一个女孩拥在怀中,尽管他为那个女孩也震动也怜惜……他仍然爱着嫣然。看她这样狼狈而无力地躺在那儿,他觉得每根神经,每根纤维都在痛楚。他爱她!从在图书馆里和她谈屠格涅夫、杰克·伦敦的时候起,他就爱她!可是,在这样执著的爱情里,怎会发生巧眉的事?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而发生过的事,是已经发生了,是无可挽回地发生过了。

“嫣然,”他轻声地、痛苦地喊了一声,伸出手去,他去抚摩她的面颊。她用力一甩头,把他的手甩开。

他凝视她,用手抵住了额,苦恼地闭了闭眼睛。半晌,他振作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白手帕。他试着要去擦拭她唇边的血渍。她伸手一格,把他的手格开了,她转开了头,眼光迷濛地看着车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