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5页)

“先生,请问你们预订座位的姓名是什么?”

“尼尔船长!”

巨大的玻璃围廊环绕着居高临下的大厅,下面十几米的地方就是大海了。游船水手把我们领到靠近玻璃窗的一张桌子前。尼尔叫我和希尔薇娅坐在桌子对窗的一边,以便可以看到尼斯的全景。寥寥无几的顾客在低声地谈话。

“这家饭馆夏天生意才好呢,”尼尔说,“他们把房顶拿掉,于是就成了一个露天的大平台。你们知道吗,这个饭馆是二十年前我父亲的园艺师开办的。”

“他现在还是老板吗?”我问他。

“不是。他不幸已经去世了。”

他的回答使我失望。这天晚上我的心绪不好,很希望能遇见尼尔父亲从前的园艺师。这样我才能确信尼尔确实属于一个很富有很体面的美国家庭。

饭店的侍者穿戴和领班一样:白色带金纽扣的制服上装,雪白的裤子,但他们不戴帽子。在大门的上方,一个白色的救生圈上写着蓝色的大字:椰子海滩。

“景色很美,不是吗?”尼尔用敏捷的动作转过身来问。

整个“天使湾”呈现在希尔薇娅和我面前,我们看见许多阴影形成的黑洞和一片片强烈的灯光。探照灯照亮海边的岩石以及城堡山丘脚下纪念死难烈士建筑物顶上的石碑。远处,阿尔贝一世公园和尼格莱斯科大饭店的白色楼身和玫瑰色圆顶都被照得灯火通明。

“好像在船上一样。”芭芭拉说。

是的。所有服务人员身穿白制服,在桌子中间静静地走来走去。我还注意到他们都穿着草绳底帆布鞋。

“你们不会晕船吧,至少?”尼尔问道。

这个问题引起我轻微的不安。或许这是由于落在玻璃窗上的几滴雨点,伴随着吹着椰子海滩饭店的白旗呼呼作响的风吧?这面旗子被固定在饭店前面的浮桥上,就像在游艇的船头一样。

一个穿着白制服的侍者给我们每人递上一份菜单。

“我建议你们尝尝蔬菜烩鱼,”尼尔说,“或者,要是你们喜欢的话,他们做的蒜泥蛋黄酱煎鱼简直独一无二。”

美国人有时候也是挺讲究吃的,而且由于他们的认真和诚恳,往往会成为法国烹调和法国酒的出色内行。然而尼尔的声调,他的脸部表情,拇指的猛烈动作以及他吹嘘蔬菜烩鱼和蒜泥蛋黄酱煎鱼的方式,这一切都使我想到一个确切的地方。突然,我在尼尔身上嗅到了那股勘比埃尔和毕加尔7特有的气味。

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和希尔薇娅不断交换目光。我觉得我们在想同一件事情:把他们两人丢在这儿是十分便当的事……可是,想到必须从这儿走到海港,我克制住了自己。一过了海港,我们就不难在尼斯的小巷中消失,可是到那儿之前,先得走过一段空空如也的大道,他们开车很容易追上我们。他们会停住车,要求我们作出解释。到那时候,无论是回答他们、道歉还是干脆不理他们,都没用。他们有我们的地址。我感觉他们和维尔库一样粘人。不,最好还是慢慢来吧。

吃甜点的时候,我的不安更加重了。尼尔向希尔薇娅歪过身子,用食指扫过钻石,说:

“嘿,还带着那块石头哪?”

“您这土话是在摩纳哥学校里学的吗?”我问他。

他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种强硬的神情。

“我不过是问问您的太太是不是还带着石头。”

原先那样和蔼的他一下子竟变得咄咄逼人。也许是因为刚才吃饭时喝多了吧。芭芭拉显出有些尴尬,她点燃了一根香烟。

“就算我太太带着一块石头,”我对他说,“可这块石头您买不起。”

“您这样认为吗?”

“我敢肯定。”

“您凭什么这样想?”

“一种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