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6页)

“有些事情我并没有忘……我还可以给您带来很多麻烦呢。我要求您和我进行一次关于希尔薇娅的严肃的谈话……”

“您忘了,我也可以给您带来很多麻烦呢。”我对他说。

这一次挂断电话以后,我拨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把话机塞在枕头下面,以免老听见“嘟嘟”的忙音。

我站起来,仍然没有开灯,走到窗前倚在窗户上。下面,西米叶大道空空如也,时不时有辆汽车驶过。每一次我都想它也许会停下。……一阵车门声,他也许会从车里走出来,抬头望着玛杰斯蒂克大楼正面,看看在几层还有灯光。他将走进大街拐弯的电话亭。我是不是应该让话机一直占线呢?还是接听?最好的办法是等着铃响,摘下话机,然后把它贴住耳朵,一句话不说。他将不断重复:“喂,喂,您听见吗?喂,您听见吗?我就在附近……回答我……回答我……”而我则只用沉默来回答这个越来越忧虑、越来越像呻吟的声音。是的,我想把我自己感到的空虚感觉传给他。

合唱已经停止很久了,我仍然停留在窗前。我等着他的身影在下面大街的白色灯光中映现,就像那个星期天,他在大道上出现那样。

接近中午时分,我下楼去汽车库。在大楼的底层有一个水泥楼梯通向那儿,只要穿过大厅尽头的一条走廊,推开一扇门、拧亮电灯开关就到了。

这是玛杰斯蒂克大楼下面的一大块空地。当饭店还营业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当作停车场用了。

一个人也没有。三个职工都去吃饭了。说实在的,他们的活儿越来越少了。有人在加油站那边按喇叭。一辆奔驰汽车停在那里,车的主人让我给他加满汽油。他付了我一笔可观的小费。

我向位于车库深处的我的办公室走去。那是一间有着浅绿色磁砖墙和玻璃门的屋子。白木桌上放着一个信封,写着我的名字。我把它打开,上面写着:

请放心。您再也不会听到我的消息了。也不会再听到谁谈起希尔薇娅。

——维尔库

为了证实这是真的,我从衣袋里掏出他的名片,拨了他在安蒂柏住处的电话号码,没人回答。我开始整理办公室。几个月来,过期的文件和发票堆得到处都是。我把它们装进金属柜子。过不了多久,这一切就将不复存在了。大楼的经管人——由于他我才获得了这个车库管理人的位置——已经通知我,这个修理兼加油站将改建为简单的停车场了。

我从玻璃门向外看。那边有一辆美国汽车在等着,引擎盖已经打开,一只后轮完全瘪了。等那几个人吃完饭回来,我得问问他们是不是把这辆车给忘了。但是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呢?他们也已经得到车库将要关闭的通知,也许已经在别处找到了工作。我是唯一未准备谨慎的退路的人。

下午过了些时候,我又拨了一遍维尔库在安蒂柏的电话。还是没有人。三个职工中只有一个回来了,他接着修完了那辆美国汽车。我对他说我要离开一两个小时,请他照顾一下加油站。

杜布沙日大街的人行道上铺满了阳光和一层落叶,像地毯一样,我一边走,一边在想我的未来。车库关门时我将得到一笔失业补偿金,就用这笔钱先凑合过一阵。玛杰斯蒂克的房间租金低得惊人,得保留下来。也许我还能取得经理布阿斯代尔的同意,一点儿租金也不付,作为他对我的工作的酬谢。是的,我将永远留在蓝色海岸。何必到别处去呢?我甚至可以重操摄影师的旧业,挎着一部包拉罗伊德快相机,在英格兰人大道上窥视过往的游客。我看着维尔库的名片时所想到的对于我也同样适用:几年工夫往往就足以让一个人将自信心丧失殆尽。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阿尔萨斯·洛林公园旁边。我拐向左边的岗白塔大街。想到不知会不会看见维尔库站在他的货摊后面,心里不由地一紧。这一次,我要远远地看着他,而让他看不见我,然后我就很快走开。这个商贩已经不是从前的维尔库,他从未卷入过我的生活,观察这样一个商贩会使我感到轻松。从未卷入我的生活!他只是那些圣诞前夕遍布尼斯大街小巷的平庸小贩中的一个,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