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懂得是一种难言的柔情(第3/6页)

潘石关心孟美在美国的情况,孟美只用“工作机器”一词就简单地概括了。孟美说,自己拿到了法律硕士学位,后来又攻下了博士学位,还拿到了美国律师资格,现在是华尔街一家律师事务的合作人之一。把贝贝接到美国后,从小学到中学直到今天大学毕业,感觉自己似乎一分钟都没有停下来过。孟美感慨说,自己的美国梦算是实现了,但却已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此时此刻,看着病危的父亲,她突然觉得自己得到的这一切似乎没那么重要。

两个人聊着聊着,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都意识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孟美先开了口:“老潘,还是一个人?”潘石回避着孟美的目光。孟美似乎明白了,没再继续问。晚上,孟美回了家,潘石留在了重症监护室。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潘石打通了那雪的电话,抱歉地告诉那雪,估计年三十不能和她一起过了。那雪让潘石放心,说自己和小烨子、哈尼尼一起过,嘱咐潘石晚上要注意保暖,别再感冒了。潘石挂了电话,心里掠过一阵温暖。

夜已深了,潘石走到重症监护室,询问值班的医生,医生说情况暂时还算稳定,但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潘石的眉头不由地紧蹙起来。果然,大年初二,正当人们合家欢聚的时候,医生通知潘石和孟美准备后事。潘石不忍让贝贝看到这生死离别残忍的一幕,和孟美商量后,决定暂时不通知贝贝。深夜,医生撤掉了所有的仪器,潘石紧紧地握着孟老先生的手,伏在老人耳边轻轻地说:“孟老师,睡吧!”一声哀嚎划破夜空,孟美扑在父亲的怀里,紧紧地抱着父亲。潘石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仰起头,靠在墙上啜泣着。

西山脚下的一片墓地。潘石、孟美、贝贝一身黑衣,将孟老先生安葬了。潘石和孟美神情极为沉重,贝贝一直跟在后面抽泣,他们缓缓走出了墓地。潘石劝慰孟美别太难过了,人世间的一切都终将逝去,他们和孟老的爱是永存的。孟美停下脚步,抬起头凝视着潘石说:“老潘,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父亲的照顾!”

“老师对我恩重如山,也是我的父亲!应该的!”

“对不起!你知道,2008年金融海啸,我在美国走不开,所以……但无论怎么讲,我未能尽到应尽的义务,让你父亲遗憾地走了,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不会!理解!”

潘石让孟美别再多想了。他们上了车,进了城,找了家环境安静的餐厅,要了个包间,三个人默默地吃了饭,但没吃几口,又都吃不下了。孟美让贝贝先回潘石家休息,说要和潘石单独聊会天儿,贝贝听话地走了。孟美说想和潘石坦诚地谈谈,并先做了检讨,说自己太要强了,太自我了,只顾追求自己的美国梦了。

另外,贝贝是她唯一精神寄托,她担心潘石会夺走贝贝,就故意不让他们父女联系,自己太自私了。现在父亲走了,贝贝也大学毕业了,似乎自己应该做的都做完了,彼此也应该考虑各自的生活了。她过两天去香港办点儿公事,回来后就想把该办的都办了吧。

面对孟美的坦诚,潘石深深地自责说,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当年也只顾着实现自己的发财梦,没能好好照顾贝贝,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亏欠女儿的太多了,现在都不知道拿什么补偿、还能不能补偿了,面对贝贝自己是个罪人。另外,潘石还坦诚地说,除了孟老的原因外,自己是希望孟美能提出离婚,这样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一点儿,负罪感少一点儿,甚至会觉得自己高尚一点儿,其实是非常自私的。自己总想做好人,结果耽误了孟美,牺牲了彼此。

两个不惑之年的人在一起心平气和地交流着,最后都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在对待生活的态度、理念以及价值观的分歧上。潘石希望彼此之间不要怨恨,因为心中没有恨,才会平和,才会幸福。孟美说都过去了,生活还得继续。最后,两个人谈论的重点都放在了贝贝身上。孟美说自己已经适应了美国文化和生活方式,不打算回来了。只是贝贝大学也毕业了,问问潘石的意见。潘石说中国现在经济发展迅猛,机会也相对多,希望贝贝能回国发展,只担心贝贝不肯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