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拂尘(第3/5页)

你就把它的尾巴活活给割下来了?我战战兢兢地说。

不是我割下来的,是我让牧民在这头牦牛老死的时候,把它的尾巴给我留下来,做个纪念。老蓝很认真地更正。

我从老蓝手里接过牦牛尾巴做成的拂尘,它仿佛有神奇的法力,扑打出那么多的灰尘,自己还是洁白如雪。想到它曾是一头巨大生物的尾巴,每一根银丝都好像具有灵性,在阳光下抖得像琴弦,我不禁肃然起敬。

我央告老蓝,你去对牧民说说,让他们也送我一条牦牛尾巴。

老蓝说,一个女娃,勤洗着点衣服,身上哪有那么多土?实在脏了,找条手巾拍打拍打就是。一头牦牛只有一条尾巴,拂尘,难搞着呢。

我说,我不是要拿它掸土,是要把它挂在墙上。

老蓝说,干啥?当画?

我说,留个纪念。以后我回了家,会指着它对别人说,知道这是什么吗?它是牦牛啊!一个尾巴就这样震撼人心,要是整个现出原形,庞大得会让你腿肚子朝前。

老蓝说,你这么一说,我这个白牦牛尾巴也不用它掸土了。牦牛毛虽然很结实,也是掉一根少一根。掸土时再精心,也免不了伤了它。从今往后,我就把这牦牛尾巴当宝贝藏起来。探亲的时候拿出来,人家还以为我是从南海观音那儿借来的呢!

河莲一撇嘴说,谁那么傻!仔细闻闻,您这个掸子,牛毛味大着呢!

老蓝听了,真就把牦牛尾巴托到鼻子跟前,像猎犬那样闻个不止。我和河莲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雪白长须挂在他的下巴上,太像唱戏的老生了。

老蓝说,嗯,是有点膻气,怪我当时洗得不干净。

河莲凑过去说,老蓝,我给你再洗洗怎么样?用我洗头发使的胰子,保证让您的牦牛尾巴从此香得跟茉莉花似的。

老蓝摆手说,那倒不必,东西还是天然味的好。你这个女娃心眼多,手脚勤快。不过,我看你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说吧,有什么要求我办的事?

河莲说,老蓝你真是火眼金睛,怎么一下就把我看穿了呢?我要办的事一点也不复杂,就是你给小毕搞牦牛尾巴的时候,顺便给我也剁下一绺儿。

我说,河莲,你怎么抢我的?

河莲说,不是抢,是分个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无伤大雅。

我说,我的牦牛尾巴被你砍去一半,只剩下电话线粗细的一小撮儿,成什么样子?人家没准儿以为是马尾巴呢!

河莲说,那就叫老蓝多给我们弄些就是了。

老蓝气得说,谁答应你们啦?还闹起分赃不均!

我们又赶快哄他说,咱们换工吧。你若是给我们搞来了牦牛尾巴,我们就给你洗衣服。

老蓝脸色像夏天的雪山,有了一丝暖气,说,那好吧。一根牦牛尾巴合一件衣服。

我和河莲大惊失色,说老蓝你太黑!一柄拂尘少说也有几千根牦牛毛,这样洗下去,十个手指头还不搓得露出骨头来!

老蓝微笑着说,我的意思是,我给你们每人一柄拂尘,你们只需为我洗一件衣服即可。

我很惭愧,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河莲到底深谋远虑,说您让我们洗的那件衣服,该不会是皮大衣吧?

老蓝说,普通的外衣,就是脖领上的油泥稍厚了些。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老蓝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当我们催他把外衣赶快送来时,他总是不好意思地说,牦牛尾巴还没搞到,还是以物易物好,我不喜欢拖欠。

一天,老蓝提着麻袋来了,往地上一倒,一团黑白夹杂的毛发滚到地上。河莲说,天哪,简直像谋杀案里的人头。

老蓝说,这就是牦牛尾巴,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你们俩自己分吧,互相谦让着点,别打起来。

河莲说,老蓝你没有搞错吧,这团毛黑白相间像围棋子似的,是牦牛尾还是荷兰黑白花的奶牛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