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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坏人。”麦肯齐证实。

水牛飞机倾斜,机身打直,然后向前直冲。跑道有如火箭般打在机轮上。火红的灰尘笼罩了窗户。机身往左倾斜,然后再往左倾斜,货物在机舱里怒吼,引擎尖声大作,飞机抖动几下,摩擦到异物,发出呻吟声与冲撞声。贾斯丁盯着逐渐落定的尘埃,注视着一群逐步接近的非洲显贵、儿童与两个白人妇女。妇女身穿邋遢的牛仔裤,绑着黑人式辫子,戴着手环。这些人中间站着一个戴了棕色霍姆堡毡帽的男子,穿着古老的卡其短裤,踩着磨损得很严重的麂皮鞋,大步向前走,目光如炬,身材圆鼓,头发呈姜红色,身型绝对庄严,他就是没挂着听诊器的马可斯·罗贝尔。

几个苏丹妇女从飞机上爬下,与一群歌唱的族人团聚。津巴布韦女孩杰米抱着同伴惊喜得又呼又叫,她也拥抱了罗贝尔,摸着他的脸,脱掉他的霍姆堡毡帽,帮他抚平红头发,而罗贝尔则睁大眼睛,拍拍她的臀部,乐得如同小学生过生日。丁卡族的搬运工以矫健的身手来到机身后端,遵照艾扎德的指示卸货。不过贾斯丁必须坐在位子上,等到麦肯齐机长示意OK之后才能起身,跟着他走下阶梯,带着他离开欢欣鼓舞的人群,走过飞机跑道,往土丘上走。土丘上有一群丁卡族长者,身穿黑色长裤白色衬衫,坐在树荫下的厨房椅上,围成半圆形。坐在他们中间的是行政官阿瑟,身材干瘪、头发灰白,面孔有岁月凿刻过的痕迹,双眼锐利精明。他戴了顶红色棒球帽,上面绣着金色的巴黎字样。

“阁下必定是以笔维生之人,艾金森先生。”阿瑟说。他用的是旧时的英文,说得无懈可击。介绍两人认识的是麦肯齐。

“没错,先生。”

“恕在下斗胆请教,贵报大名是什么,如何有此荣幸聘用到此一贤才?”

“伦敦《电讯报》。”

“《周日电讯报》?”

“多半是做日报的部分。”

“两者皆为优秀的报纸。”阿瑟宣称。

“阿瑟以前在英国统治时代,是苏丹国防军的士兵。”麦肯齐解释。

“请告诉我,先生,如果我说您来到此地是为了滋养你的心智,这样说是否正确?”

“同时也滋养我读者的心智,希望如此。”贾斯丁以甜美的外交辞令回答,这时以眼角瞧见罗贝尔一行人走过跑道。

“既然如此,在下期望您能同时寄来英文书籍,滋养我族人心智。联合国照顾我们的肉体,却鲜少顾及我们的心智。我们喜欢的作者是十九世纪英国的小说大师。或许贵报能考虑资助此一义举。”

“我一定会跟他们建议的。”贾斯丁说,这时转头望向右后方,看到罗贝尔一行人朝土丘接近。

“至为感激,先生。承蒙大驾光临,各位将待多久?”

麦肯齐代表贾斯丁回答。在他们下方,罗贝尔一行人在土丘底站住,等着麦肯齐和贾斯丁下来。

“明天这个时候,阿瑟。”麦肯齐说。

“切勿恋战,”阿瑟说,一面斜眼看了一下麦肯齐的随行人员,“艾金森先生,离去后请勿遗忘吾人。我们会等待您送书过来。”

“今天好热啊,”麦肯齐边说边走下土丘,“一定有四十二度,温度还在持续上升。即使这么热,对你来说还算是伊甸园。明天同一时间再见了,行吗?嗨,布兰特。你的大牌记者来了。”

贾斯丁没预料到对方会表现出如此动人的善意。原本在乌护鲁医院躲避他的姜黄色眼睛,这时投射出真诚的喜悦。长不大的面孔有日复一日的艳阳烧灼的痕迹,这时露出具有感染力的开怀浅笑。原本紧张讲着悄悄话、在特莎病房绕梁不去的深沉喉音,这时听来震慑人心。两人一面握手,罗贝尔一面讲话,贾斯丁一手握着罗贝尔两手。他的掌力友善而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