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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各位可能注意到的,女士们先生们,有一个引擎坏掉了,”他的口气不带感情,“因此我们不得不转回威尔森机场更换引擎。”

我不怕,吉妲注意到,同时为自己感到很高兴。在特莎死之前,这种事只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如今在我身上发生了,我能够应付。

四个小时之后,她站在洛基丘莒的停机坪上。

“你是吉妲吗?”一个澳大利亚女孩大喊,希望盖过隆隆引擎声以及其他人大声打招呼的声音,“我是茱蒂丝,嗨!”

她身材高挑,脸颊红彤彤,神情快乐,戴了棕色卷呢男帽,身穿T恤,上面写着斯里兰卡联合茶叶社几个大字。她们两人拥抱,在这么一个荒野嘈杂的地方立刻成了朋友。联合国的白色货机正在起飞降落,白色卡车转向一边,发出隆隆巨响,太阳热如熔炉,热气从跑道往她身上窜,飞机油料的蒸气熏到她眼睛,让她觉得天旋地转。由茱蒂丝带路,她挤进一辆吉普车后座,一边是一袋袋邮件,另一边是一个戴了牧师颈圈、穿黑色西装、正在流汗的中国人。其他几辆吉普车朝反方向呼啸而过,后面跟的是一列白色卡车,朝货机开去。

“她真的是个好女人!”茱蒂丝从前座对她大喊,“非常尽心尽力!”她显然是在称赞特莎,“为什么会有人想逮捕阿诺德?他们真的是蠢到底了!阿诺德连苍蝇都不打。你预约了三个晚上,对吧?我们只有一大群从乌干达来的营养师!”

茱蒂丝是来这里喂养活人而不是死人,吉妲心想,吉普车隆隆地穿过出口,来到一条硬土道。他们的车开过四处移居的小贩聚集的贫民窟,有酒吧、路边摊和一个搞笑的告示,上面写着“通往皮卡迪利”。宁静的棕色山丘在他们面前升起。吉妲说她希望能走上去。茱蒂丝说,如果她真的走上去,就永远回不来了。

“因为有动物吗?”

“人。”

他们接近营地。在大门旁边的一块红土地上,有小孩拿个白色粮食布袋钉在木桩上打篮球。茱蒂丝带着吉妲走到接待处领取通行证。吉妲在签到簿上签名,随意往前翻,就翻到她假装没在找的那页:

特莎·阿博特,邮政信箱,内罗毕,土库28

阿诺德·布卢姆,环球医师组织,土库29

日期相同。

“那些记者在狂欢。”茱蒂丝说得津津有味,“鲁本收他们每个人五十美元,现金。总共八百元,可以买八百套图画书和彩色蜡笔。鲁本认为这样能培养出两个丁卡族的凡·高,两个丁卡族的伦勃朗,一个丁卡族的安迪·沃霍尔。”

鲁本是具有传奇色彩的活动主办人,吉妲想起来。刚果人,是阿诺德的朋友。

她们走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两旁有鹅掌楸树,开着火红的小喇叭,在头上的电线和漆成白色的草顶土库屋衬托下更为绚烂。一个瘦长的英国人,模样像是预备学校的校长,骑着老式警察脚踏车悠然经过她们身边。他看到茱蒂丝时按了车铃,对她亲切地挥手。

“浴厕在马路对面,明天第一场上午八点整,在三十二号小屋门口集合。”茱蒂丝宣布,一面指着吉妲的房间给她看,“杀虫剂放在你床边,如果你聪明的话就用蚊帐。太阳下山时,要不要一起散步到俱乐部去喝杯晚餐前啤酒?”

吉妲说要。

“好吧,你自己小心了。有些男生从外地回来时肚子很饿的。”

吉妲尽量让口气听起来很随意。“噢,对了,有一个女的叫莎拉,”她说,“应该也算是特莎的朋友。我在想她会不会在,想跟她打个招呼。”

她将行李拿出来,拿着盥洗用品袋和毛巾勇敢走到街道对面。已经下过雨,机场那边的噪音因此减低。危险的山丘转成黑色与橄榄色。空气中有汽油和香料的味道。她淋了浴,回到自己的土库屋,在摆着工作笔记簿的桌子前坐下来,桌子摇摇晃晃的,汗流不止,然后迷失在(义工自给自足的)奇妙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