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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特莎·奎尔的丈夫,我不信任你的这些墙壁。今天傍晚五点三十分可以在老城堡前见我一面吗?

她看了他写的字,视线越过他举起的食指,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而他这时则以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来填塞寂静。

“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们需要某种独立的世界组织,才有权力凌驾于这些公司之上,对不对?”他质问,口气具有不是故意的咄咄逼人,“从而降低他们的影响力?”

“对,”她回答,口气完全平静,“我认为你的点子很不错。”

他走过身穿翻领毛衣的女子,对她欣然挥手,因为他认为这样做很适合记者的身份。“大功告成,”他对她说,“结束了。谢谢你的合作”——这样就没有必要打电话告诉警察贵单位有人假冒记者。

他踮脚走过教室,想以微笑再度引起又烦又累的老师的注意。“最后一次。”他对她承诺。不过只有小朋友在微笑。

在街上,那两个穿黑色雨衣戴黑帽的老人还在等着参加葬礼。在路边人行道上,有两个打扮保守的年轻女子坐在一辆奥迪汽车里研究着地图。他回到旅馆,突发奇想,询问柜台是否有来信。没有。回到房间后,他撕掉笔记簿内“肇事”的那一页,连下一页也不放过,因为钢笔墨水已渗到下一页。他在洗手盆里烧掉两页,开了抽风机消除烟味。他躺在床上想间谍是怎么消磨时间的。他打了个盹,然后被电话声吵醒。他拿起听筒,没忘记说“我是艾金森”。是打扫女工,“只是检查”,她说,“打扰到你了。”检查什么,拜托你行不行?不过间谍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他们不会让自己很显眼,间谍会躺在灰暗小镇的白色床上等待。

比勒弗尔德的老城堡坐落于绿色高地,向下可以看到挂满云朵的丘陵。停车场、野餐长椅以及市立庭园散布在爬满常春藤的城墙周围。天气较暖和的时节,这里是小镇居民偏爱的地点,可以在绿树夹道的小径上漫步,可以欣赏花团锦簇的美景,可以在猎户餐厅享用啤酒午餐。不过在灰暗阴冷的月份,这地方有种云深不知处的气氛,这天晚上贾斯丁付钱给出租车司机后,就有这种感觉。他早到了二十分钟,侦察了一下,希望表现得很随意,探访了他选定的这个幽会地点。空荡荡的停车场建筑在城墙垛口之间,积了雨水。湿答答的草坪上竖立起警示牌,警告狗主人管好自己的狗。城墙垛口下方有张长椅,有两个围了围巾、身穿大衣的老兵直挺挺坐着,观察着他。他们是今天早上在等参加葬礼、头戴黑色霍姆堡毡帽的那两个老人吗?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我是犹太人吗?我是波兰人吗?你们德国用不着多久就会变成另一个无聊的欧洲国家吧?

通往城堡的路只有一条,他信步走着,维持在马路最高点处,以避开成堆的落叶。她到的时候,我会等她停好车,然后再招呼她,他决定就这么办。车子也有耳朵。不过波姬的车没有耳朵,因为她骑的是脚踏车。一眼看去,她活像女骑师的幽灵,催促着不情愿的神驹走过小山顶,而她的塑料斗篷在身后迎风扬起。她的荧光背带有如十字军东征时背的十字架。这幅幻影逐渐转变为血肉之躯,她既非长了翅膀的天使,也不是从战场来、喘气不止的信使,只是个身穿斗篷、骑着单车的年轻母亲。从斗篷探出的头不是一个,是两个。另一个头是她快活的金发儿子,绑在身后的儿童座椅上。以贾斯丁的非专业眼睛判断,大概有一岁半大。母子两人的画面在他看来感觉舒服极了,虽然很不协调,却又吸引人,让他不自觉大笑起来,笑得真诚、情感丰富、毫不做作,这是特莎死后他第一次大笑。

“你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准备,我怎么找保姆?”波姬问,对他的开怀大笑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