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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时候说的?”

“在她生下死胎之前一个月。她想确定所有东西都弄得妥妥当当,以免被她自己搞砸。拜托老天爷,我又能怎么办嘛?”他质问。他错把贾斯丁的沉默当做是责备。“她是我的客户啊,贾斯丁。我是她的律师。要劝她不要这样做吗?要打电话通知你吗?”

贾斯丁的眼睛盯着旁边的后视镜,发出合宜的吭声来缓和对方情绪。

“另一个执行人是布卢姆,”汉姆加上愤怒的括号,“比较像是行刑人吧。”

空旷的汉姆曼泽事务所坐落于依莱巷区,是一条设有大门的死巷,两层楼板蛀虫处处,贴上木板的墙上挂了显赫的祖先遗像,已经开始斑驳。再过两个小时,会说两种语言的职员会对着污秽的电话筒说话,而汉姆的女职员们也会面对现代科技手忙脚乱。不过现在时间是上午七点,依莱巷空无一人,只在人行道旁边停了十几辆车,还有一盏黄灯在圣伊瑟卓达小教堂的地窖里闪烁。两人提着贾斯丁的行李辛苦往上爬,走了四层摇摇欲坠的楼梯才来到汉姆的办公室,然后再上一层来到他有点僧侣风格的阁楼公寓。在小小的客厅兼餐厅兼厨房的墙上挂着一幅相片,是比较苗条的汉姆射门的英姿,在场大学生欢声雷动。贾斯丁进入汉姆小小的卧室里准备更衣,看到汉姆和新娘梅格正在切三层的结婚蛋糕,旁边有一群身穿紧身裤的意大利喇叭手正在热烈演出。他在小小的浴室里冲了澡,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原始的油画,主角是汉姆位于极冷的诺森布里亚老家,正好说明汉姆家族赤贫的现状。

“北厢房的屋顶给掀得一干二净了。”他在厨房里对着墙壁以光荣的口吻大喊,一面打蛋,锅盘也铿锵作响。“烟囱、屋瓦、风标、时钟,全都被打坏了。幸好梅格出去了,感谢上帝。要是当时她在菜园里,可能会被倒下来的钟塔压得很惨。”

贾斯丁转开热水,马上烫到手。“她也真够机警了。”他一面表示同情,一面打开冷水。

“她圣诞节的时候送我一本很不错的小书,”汉姆大声说,以压过煎培根的嘶嘶声,“不是梅格,是特莎。有没有给你看过?她送我的那本小书?圣诞节礼物?”

“没有,汉姆,她好像没有——”没有洗发精,只好在头发上抹肥皂。

“是印度密宗,名叫拉米什么的。有没有印象?全名等我想到再说。”

“对不起,不知道。”

“里面讲的全是我们应该彼此相爱,无所羁绊之类的话。我觉得是在唱高调。”贾斯丁眼睛沾到肥皂睁不开,吼出声音表示同情。

“自由、爱与行动——书名就是这样。拜托,她要我搞什么自由、爱与行动啊?我结婚了,搞什么鬼啊。孩子都快出生了。而且我好歹也是罗马天主教徒。特莎自己在放荡之前也信天主教。贱女人。”

“我猜她是想谢谢你常帮她跑腿吧。”贾斯丁选中时机暗示,不过仍维持两人交谈时随意的口气。

墙壁另一边暂时断了线。继续传出嘶嘶声,然后是离经叛道的脏话以及烧焦的气味。

“你说的跑腿是什么意思?”汉姆以怀疑的语气咆哮,“我还以为,跑腿的事不能让你知道。特莎的说法是,这个秘密会害死人,跑腿的事,‘必须对贾斯丁严格保密。’健康警告。每封电邮的主题都这样写。”

贾斯丁找到了毛巾,只不过揉眼睛反而更加刺痛。“其实我并不知道,汉姆。我只是凭直觉推测而已。”他对着墙壁解释,语调同样随便,“她是拜托你做什么事?去炸掉国会吗?还是在水库里下毒?”没有回答。汉姆埋首做菜。贾斯丁摸索过来一件干净的衬衫。“别跟我讲她叫你去散发探讨第三世界债务的传单。”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