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荪友①

人生何如不相识②,君老江南我燕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③。留君不住我心苦,横门骊歌泪如雨④。君行四月草萋萋⑤,柳花桃花半委泥⑥。江流浩淼江月堕,此时君亦应思我。我今落拓何所止⑦,一事无成已如此。平生纵有英雄血,无由一溅荆江水⑧。荆江日落阵云低⑨,横戈跃马今何时⑩?忽忆去年风雨夜,与君展卷论王霸⑪。君今偃仰九龙间⑫,吾欲从兹事耕稼。芙蓉湖上芙蓉花⑬,秋风未落如朝霞。君如载酒须尽醉,醉来不复思天涯。

【笺注】

①荪友:指严绳孙。清代文学家,字荪友,晚号藕荡渔人,江苏无锡人。早弃诸生。康熙十八年(1679)以布衣举博学鸿词,官至右中允兼翰林院编修。工诗词古文,亦善书画。有《秋水集》。

②何如:用反问的语气表示不如。

③胸臆:内心,心中所藏。

④骊歌:即骊驹,逸《诗》篇名,古代告别时所赋的歌词。《汉书·儒林传·王式》:“谓歌吹诸生曰:‘歌《骊驹》。’”颜师古注:“服虔曰:逸《诗》篇名也,见《大戴礼》。客欲去歌之。文颖曰:其辞云‘骊驹在门,仆夫俱存;骊驹在路,仆夫整驾’也。”后因以为典,指告别。

⑤萋萋:草木茂盛的样子。

⑥委泥:委弃泥涂,指被抛弃在泥泞的道路上,这里指花落不可收。

⑦落拓:穷困失意,景况凄凉。

⑧荆江:湖北岳阳一段的长江。康熙十七年(1678)秋,康熙朝廷于荆江一带平定了吴三桂的叛乱。

⑨阵云:浓重厚积形似战阵的云,古以为战争之兆。《史记·天官书》:“阵云如立垣。”

⑩横戈跃马:横持戈矛,策马腾跃。形容将士威风凛凛,准备冲杀作战的英勇姿态。

⑪展卷:开卷,指展开书卷或画卷。王霸:王业与霸业。《孟子·滕文公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

⑫偃仰:安居,游乐。《诗·小雅·北山》:“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九龙:对一门九子的美称。《北齐书·王昕传》:“昕母清河崔氏,学识有风训,生九子,并风流蕴借,世号王氏九龙。”此代指兄弟友爱。

⑬芙蓉湖:古称“上湖”“射贵湖”,又称“无锡湖”“三山湖”。湖中荷花茂盛,曾名重一时。有说因湖形像芙蓉花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