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菌(第2/8页)

“你能自报家门吗,先生?”那个警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边说话边打哈欠,“先生”一词被拉得很长,像挽歌的尾声。

“我是詹姆斯·阿格伍,尼日利亚中央银行员工。”父亲说。

父亲从胸袋里掏出一张红色身份证给他看。那个警官仔细审视了一番,脸先是拧成一团,然后和颜悦色起来。递回身份证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挂起了大大的笑容,还用一只手揉太阳穴。

“老板,有好处吗?”那人说,“你懂的,老板。”

那人索要贿赂的暗示让父亲觉得很烦。他深恨肆虐于尼日利亚的各种形式的腐败,经常抱怨。

“我没工夫和你扯。”父亲说,“我孩子失踪了。”

“啊!”那个警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实,叫了起来,“原来你就是那两个男孩的父亲!”他脱口而出。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抱歉,先生。请稍候,先生。”

那个警官吆喝了一声。另一个警官出现在过道里,走起路来把地板跺得砰砰响,姿态笨拙。跺了一会儿之后,他停下来,把一只手举到黑瘦的脸旁边,指尖正好落在耳朵上方,然后将手放回大腿外侧。

“带他去奥加副局长的办公室。”接待我们的警官用英语下了命令。

“是,长官!”小警官大声回答,又在地板上跺了两下脚。

这个警官让我觉得很面熟。他走到我们面前,一脸严肃。

“对不起,先生,在您进去之前,我们得搜一下身,很快。”

他把父亲浑身上下拍了一遍,裤袋也掏了掏。他还瞪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他的眼睛就是扫描仪。接着,他问我口袋里有没有东西。我摇摇头。他信了,转过脸,再次把手举到耳朵上方敬礼,同时向另一个警官大声报告:“一切正常,长官!”

后者草草点了个头,示意我们跟他走,把我们带进了大厅。

副局长身材瘦削,个子很高,五官突出。前额宽广得像在脸上盖了一块石板,眼窝深陷,眉毛像肿了似的鼓起来。我们一进去,他马上就站了起来。

“阿格伍先生,对吗?”他说着握了下父亲的手。

“是我,这是我儿子本杰明。”父亲低声说。

“好的,欢迎。请坐。”

父亲在他办公桌前面唯一的椅子上坐下,示意我坐在靠门的墙边的另一张椅子上。这是一间老式的办公室,里面有三个橱柜,全都塞满了书和文件夹;因为停电,褐色的窗帘没拉拢,一束明亮的日光流泻进来。空气里有薰衣草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想起父亲在尼日利亚中央银行阿库雷分行上班时的办公室。

一等我们坐下,那人就把胳膊肘放在桌上,十指交叉,说道:“嗯,阿格伍先生,很遗憾,我们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你儿子确切去向的消息。”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松开,然后迅速往下说,“但我们已经取得了进展。我们询问了住在你家附近的某人,她说那天下午曾看见你儿子在某个地方过马路;她描述的那个男孩的形貌同你描述的一致——她看见那个男孩的衣服上有血迹。”

“她说他去了哪个方向?”父亲激动地问道。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但我们在彻底调查。我手下的警员们——”副局长停下来,用手遮着嘴咳嗽了一声,轻轻打了个颤。

父亲咕哝了一句“真为你难过”,那人表示感谢。

“我是说,我们的警员们正在搜查。”他朝手帕里吐了一口痰,继续说道,“但你知道,如果我们不提供赏金,搜查将无济于事。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吸引镇上的居民参与。”他翻开面前的硬皮本子,一边讲话一边像是在仔细阅读,“有了钱,我相信会有人提供线索的。我是说,我们现在的做法就像借着暗淡的月光扫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