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3/3页）

曼侬如此深爱着她未出世的孩子！她用体内燃烧得异常明亮的爱来滋养她。

难怪维多利亚如此强壮，他心想，曼侬将自己完全给了她。

他翻到那个8月的夜晚，曼侬决定离开他的那一夜。

你现在躺在那里，像正在踮起脚尖旋转的舞者，一条腿伸出，另一条腿向上提起，一只胳膊放在头上，另一只胳膊紧贴身侧。

一直以来，你看着我的眼神都仿佛我是独一无二的。这5年来，你从不曾用愤怒和冷漠的眼神看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卡斯托盯着我，在猫的眼中，我们这些两腿动物一定显得非常奇怪。

我感觉那等待着我的永恒将我压得粉碎。

有时候（但这个想法确实邪恶），只是有时候，我希望我爱的人比我先死，让我知道死亡这件事我也能做得到。

有时候，我认为你必须比我先死，这样我才能做得到，因为确信你正在等着我。

别了，让·佩尔杜。

我忌妒你还有那么多年可活。

我将走进我最后的房间，从房间步入花园。是的，就是这样。我会大步穿过高大的迎接着我的落地窗，直接走入夕阳中。然后……然后我会变成光，可以无处不在。

那会是我本来的样子，我会一直在那儿，每一个夜晚。

让·佩尔杜又为自己倒了杯酒。

太阳缓缓西沉，浅粉色的光线洒落大地，给房屋漆上金色，酒杯和脚下农舍的窗户如钻石般闪闪发亮。

然后，它发生了：空气开始散发光彩。

仿若不计其数正在消散的小水珠闪烁舞动，山谷、山峦和他本人沐浴在光芒之中，如笼面纱。光似乎在笑。一生之中，让·佩尔杜从来不曾目睹这样的日落。

他又啜饮了一口葡萄酒，云朵在天空显现，颜色变幻无穷，从樱桃、树莓的颜色，到桃子、蜜瓜的颜色。然后，让·佩尔杜终于懂了。

她就在这里。

在那里！

曼侬的灵魂，曼侬的活力，曼侬脱离躯体的完好本质充盈了大地和风；是的，她寓于万物之中，无处不在；她散发光芒，她所化成的每一样东西，都在向他展现自己……

……因为一切都蕴含在我们自身之中。没有一样东西会消失不见。

让·佩尔杜大笑起来，但心如刀绞，因此又陷入了沉默，他把注意力转向内心，在那里，他的笑声并未停止。

你是对的，曼侬。

一切依然存在，我们共度的时光是不朽的，是永恒的，生命从未止息。

至爱之人的离去，只是一次结束与一次新的开始之间的门槛。

佩尔杜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他要邀请凯瑟琳一起探索这接下来的一个阶段，这下一段人生——21年前开始的漫漫黑夜结束后，迎来的另一段崭新灿烂的日子。

“别了，曼侬·莫雷洛，别了。”让·佩尔杜轻声说，“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太阳沉入沃克吕兹的丘陵后，落日熔金。

直至颜色淡去，世界重陷阴影，佩尔杜才把他那杯“曼侬”喝干。

[1]戈梅拉岛：西班牙圣克鲁斯省的岛屿，是北大西洋加那利群岛中的一岛。——编者注

[2]“维多利亚”（Victoria）这个名字由“胜利”（Victory）一词变化而来。——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