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9页)

第二天下午,在杰克的车上,她搞得发动机频繁熄火,最后,杰克不得不建议结束当天的练习。

“我知道该怎么做,”莉迪亚说,“我只是做不到。”她紧抓变速杆,把它拨到一边。“好伙伴”,她提醒自己,油门和离合器是好伙伴。突然,她发现,这不是真的,如果一个上去,另一个就得下来,那算什么好伙伴。然而,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她的物理成绩提升到C-,但历史成绩就得下降到D。明天又要交英语论文——两千字,论福克纳——但她连福克纳的书都找不着了。也许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好伙伴,她想。她曾经学过的一条知识划过脑海:“对于每一个作用力,都有一个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一个向上,另一个向下。一个得到,另一个失去。一个逃离,另一个受困,永远受困。

这些想法侵扰了她好几天。虽然内斯——他已经从撕信事件中冷静下来——又和她说话了,但她还是不愿面对他要走的事实,甚至连向他道歉都不肯。尽管每天晚饭时还要继续听母亲唠叨,但她一离开饭桌就会躲进自己房间,而不是偷偷走进客厅寻找安慰。她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詹姆斯过来敲门。

“最近几周你看上去心情不好,”他说,然后拿出一只蓝色的丝绒小盒,盒面像扑克牌那么大,“我想,提前把礼物送给你可能会让你开心。”詹姆斯觉得自豪,因为自己为这份礼物花了一番心思。他征求过路易莎的建议,问她十几岁的小女孩可能喜欢什么样的东西,所以这一次,他相信莉迪亚会喜欢它。

盒子里是一条项链,拴着银制的心形挂坠。“真漂亮。”莉迪亚惊喜地说。她终于收到了像样的礼物——不是书,也不是暗示——是她想要的东西,而不是他们希望她要的。圣诞节时,她就盼望收到这样的项链。链子像流水一样滑下她的手指,非常柔软,似乎是活的。

詹姆斯戳戳她的酒窝,又捏了捏,这是他的惯常动作。“还能打开。”

莉迪亚打开挂坠,呆住了,里面有两张她拇指指甲那么小的照片:一张是她父亲,另一张是她——这是去年她盛装打扮参加九年级的舞会时照的。当时,在回家的路上,她不停地告诉父亲舞会是多么精彩。她父亲在照片上笑得很开心,带着天真和期盼的神情。她自己的照片则很严肃,面带愠色,眼睛也没有看镜头。

“我知道今年你压力很大,你母亲对你要求很高。”詹姆斯说,“要记住,学校不是生活的全部,它并没有友情或者爱情那么重要。”他已经能从莉迪亚的眉心看出一道忧心忡忡的纹路,由于用功到深夜,她的眼睛下面也出现了黑眼圈。他想用拇指抚平那道皱纹,像擦拭灰尘那样抹掉女儿的黑眼圈。“每当你看到它,不要忘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每当你看到它,我希望你能笑一笑。好吗?”

他笨拙地摆弄着项链的扣环,想把它打开。“我本来想买金的,但可靠人士告诉我,今年大家都戴银的。”他说。莉迪亚用手指摩挲着盒子的丝绒衬里。她父亲非常关心“大家”都在做什么。你去跳舞,我很高兴,亲爱的——大家都去跳舞。你的头发那样弄很好看,莉迪——大家最近都在留长发,对吗?当她微笑的时候,你应该多笑笑——大家都喜欢爱笑的女孩。好像一件衣服、一头长发、一个微笑就能掩盖她与“大家”的不同之处。要是母亲允许她和其他女孩那样出去的话,她想,自己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杰姬·哈珀一只眼睛是蓝色的,另一只是绿的,去年,她照样当选为“最受欢迎的学生”。或许,如果她的外表和别人一样的话,她就不用一直都努力用功,不用连周末都要先完成作业才能出门,也不会被禁止和男孩出门。这些问题都不再将是问题。至于衣服、书或者项链什么的,根本不具备如此巨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