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9页)

“你不觉得现在就开始更好吗?这样时间更充裕,更不容易出错。”玛丽琳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亲爱的,我知道,你可能觉得高中不重要,但是,它是你将来的基础。”她坐在莉迪亚的椅子扶手上,摸着女儿的头发。让莉迪亚明白这些道理十分关键,但玛丽琳不知道怎么说,女儿才会明白,她的声音开始发颤,但莉迪亚没有发觉,“相信我,拜托,别让人生从你身旁溜走。”

噢,天哪,莉迪亚想,又开始了。她烦躁地眨着眼,盯着桌角,那里还放着她母亲几个月前帮她整理的剪报,现在已经布满了灰尘。

“看着我,”玛丽琳握住莉迪亚的下巴,想起她自己的母亲从未对她说过的话,那是她一辈子都渴望听到的东西,“你的人生完全取决于你,你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顿了顿,看看莉迪亚身后满当当的书架,以及书架上方挂着的听诊器和元素周期表,“等我死了以后,我只希望你记住这些。”

她的意思是:我爱你。我爱你。但是,她的措辞让莉迪亚无法呼吸:等我死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曾经真的以为她母亲已经死了,那几周和那几个月在她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她也已经暗自承诺:她要实现母亲的全部心愿,无论它是什么,只要母亲留在她的身边。

“我知道,妈妈,”她说,“我知道。”她用力从书包里拽出笔记本,“我现在就开始。”

“好孩子。”玛丽琳亲亲她的额头,恰好是她的头路分开的地方,莉迪亚嗅了嗅母亲的味道:洗发水、洗涤剂和薄荷油的混合。她生来便熟悉这个味道,每次闻见,都会产生一种眷恋之情。她搂着玛丽琳的腰,让母亲紧靠着自己,以至于她的脸颊都能感觉到母亲的心跳。

“行啦,”玛丽琳终于说,她戏谑地用力拍了拍女儿的背,“学习吧。晚饭半小时后上桌。”

吃饭时与母亲的谈话令莉迪亚坐立不安。她只能安慰自己:过一会儿我要和内斯谈谈,这样就会感觉好些。她提前离开饭桌,盘子里的菜还剩一半没有动。“我去写物理作业了。”她知道,这样说的话,母亲不会反对。她经过前厅的桌子,晚饭前,她父亲刚把信件拿进来放在上面,一只信封吸引了她的注意:它的角上印着哈佛大学的校徽,校徽下面是“招生办”字样。她用手指划开信封。

亲爱的李先生,她读道,我们期待你于4月29日到5月2日访问我校,我们已为你安排好一位学生予以接待。虽然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白纸黑字带来的冲击异常真实。那是她生日的后一天。她不假思索地把信和信封撕成两半,就在这时,内斯走出厨房。

“我听见你在这里,”他说,“我能借……”看到莉迪亚手中破信封上的红色校徽和被撕碎的信,内斯呆住了。

莉迪亚脸色通红。“没什么重要的,我没……”但她越过了底线,他们两个都清楚。

“给我。”内斯抢过了信,“这是我的,天哪。你在干什么?”

“我只是……”莉迪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内斯小心地把碎片拼到一起,好像这样就能让信恢复原样似的。“这是关于我的参观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我看不到它,就不能去吗?”他说得非常直白,听起来既愚蠢又可悲,眼泪涌出莉迪亚的眼角,但内斯不在乎,他觉得莉迪亚偷了他的东西,“你得想明白,我要走了。那个周末我会走,九月份更要走。”他跑上楼梯,“天哪,我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家。”过了一会儿,他的房门“砰”的一声被甩上了。莉迪亚虽然知道他不会再开门——她也不知道他开了门她又能说什么——她还是过去敲门,一遍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