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上

“河鼠,”维恩一边说着一边把头伸向河岸的方向。他妈妈望了过去,刚好在它躲进一片芦苇丛前,看见那对闪亮的眼睛和锃亮的皮毛。

“噢!”克莱姆说。“悠着点。是你在训练而不是我。我已经忘了走水路去赫蒂姑妈家有多远。”

“现在只有一英里了,”维恩说,他放松了些。密涅瓦夫人向后倚着,手伸进河里任由河水流过指间,她在想,当维恩说出“英里”这个词时,他有意或无意间想到的是什么。也许是从家到他祖父住的村子间的那段路;在他还小的时候,在他们买下斯塔灵思之前,他们大部分的暑假都在那里度过。“到邮局只有一英里,”肯定某些人说这话时让他听到了:所以从那时起,在他以后的日子里,他所有的英里都以此度量。朱迪自己的英里,很有可能,是从斯塔灵思到布里克沃尔农场间的那条汽车道的距离——那是她最喜欢走的一条路。托比的英里可能也一样,不过托比还没有英里这个概念。他仍根据真实的而非人为的估算来度量距离:他知道当你累了的时候,布里克沃尔农场很远很远,但要是你一点都不累,则瞬间可以抵达。计算时间也是如此。“十分钟,”对密涅瓦夫人自己来说,永远都意味着她的第一位女家庭教师早课休息时间的长度;而“一个小时”则是她穿着系腰带的干净连衣裙,喝过茶后在祖母客厅里的例行时间的长度。

赫蒂姑妈坐在她的避暑别墅的河边,一边织袜子一边留意看他们到了没。他们把船停在她小小的浮台边,走上岸。

“亲爱的!见到你们真高兴,”赫蒂姑妈说道,一边把毛线卷起来,把毛线球插在针上,那动作就好像她是在把羊肉串在烤肉棒上。“快过来——我们要在草莓地里喝茶。”

“在草莓地里?”

“是的。这是个新主意,上次维恩在这里的时候我想到的。你知道,如果它们直接摘下来吃,尝起来更加可口,对吧?唯一的缺点就是,那样的话手头永远没有奶油和糖。所以我想,为何不在纱网下也放上奶油和糖?我们试过了,这个计划棒极了。我简直无法想象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想到过。”她拉起维恩的手臂,带着他穿过草坪。其他人跟在后头,大家都被逗乐了,带着微笑用眼神交流着对赫蒂姑妈的喜爱。了不起的女性:没有别人能想到那样一个主意——或者说,没有别人会一本正经且效率极高地将之付诸行动,伴以桌椅、银质茶壶、黄瓜三明治。她甚至把纱网高悬在柱子上,以腾出更多空间。

喝完茶后,维恩带克莱姆去看他上个星期钩着一条怪鳟鱼的地方(不过他后来忘了那条鱼)。要是运气好,他说,它可能还在那里。

“肯定在那儿,”克莱姆说。“我打赌它肯定和我以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它们可是不死之身。这些泰晤士鳟鱼。”

密涅瓦夫人和赫蒂姑妈漫步回到了避暑别墅。

“我的甥孙现在越来越少了,”赫蒂姑妈说,把肉从烤肉棒上取下。“玛格丽特最小的儿子半年后会离开,那样我就只剩下维恩了。等他也走了,我猜要再过两年托比才会来这儿。”

“恐怕是这样的。尽管从钱的角度来讲,这多少令人宽慰。”

赫蒂姑妈哼了一声。

“从姑妈的角度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你们彼此应该把这些事安排得更好些。我想知道,你觉得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

成为所有姑妈的典范,密涅瓦夫人心想;给男孩带来快乐,给他们的父母带来宽慰;还有就是证明,一代人中至少得有一个女儿不结婚,把姑妈这项职业发展成一种艺术,还要证明房子得买在五英里以内,最好是在博威尼和女王岛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