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德马先生病案的真相(第4/5页)

我说的是“声”和“音”。我想说的是,那句话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甚至可以说是清晰得让人惊奇、让人浑身战栗。巴尔德马先生在说话——很明显是在回应我几分钟前问他的那个问题。别忘了,我问了他是否睡着了。现在他回答道:

“是的!——不;——我刚才一直在睡着——可现在——现在——我死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否认、更无法抵御这样说出来的这几个字所刻意要产生的无可名状令人胆寒的恐怖感觉。那位医学院学生L——l先生晕了过去。两个护士立刻离开了房间,怎么劝都不肯回来。至于我自己的感觉,我也无法向各位描述清楚。差不多一个钟头的时间里,我们都默不出声地——一句话也不说——忙着让L——l先生恢复知觉。等他苏醒过来后,我们准备再次检查巴尔德马先生的情况。

情况和我先前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是镜面上没有了呼吸的迹象。从胳膊上抽点血的尝试没能成功。我还应该说一句,这胳膊已经不再听从我的指挥了。我试着想让它再次跟随我胳膊移动的方向移动,但没有结果。真的,唯一能证明对象仍处于催眠状态中的,是每当我问巴尔德马先生一个问题,那舌头总会一阵颤动。他似乎在努力作出回答,可是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了。尽管我设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尝试着和他对话,除我以外任何其他人向他提出问题,他似乎完全没有感知。我相信,说到这里,我已经把了解这位被催眠者的情况所必需的情况都说了。我们又找来几位护士,十点钟时,我和两位医生及L——l先生一起离开了屋子。

下午,我们又去看病人。他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讨论了一下,这时候让他苏醒过来是否妥当,是否可行,但是大家一致认为,这么做不会产生什么好的结果。很明显,死亡(或通常被称为死亡的结果)受到了催眠的阻碍。我们都十分清楚,叫醒巴尔德马先生无异于促成他即刻或至少是迅速死亡。

从那时起直到上个周末——差不多是七个月的时间——我们继续每天去一趟巴尔德马先生的家,不时有医学界的或其他朋友同行。整个时间里,病人的情况和我先前描述的完全一致。护士也一直在他身边照看。

直到上星期五,我们才最终决定叫醒——或试着叫醒——他,(也许)正是这一尝试导致的不幸后果,才使人们在私下里有那么多的纷纷议论——导致如此强烈的公众反应,这种反应程度使我不得不认为是毫无道理的。

为解除巴尔德马先生的催眠状态,我采用了通常的步骤。这些步骤一度不那么奏效。苏醒的第一个迹象是瞳孔中的虹膜出现了部分下陷的情况。令人格外惊讶的是,大家发现瞳孔下陷时,眼皮下涌出一股黄黄的、发着恶臭的脓水。

这时,大家建议我尝试按原先用过的办法来影响病人的胳膊。我试了试,但没能成功。F医生便提议我向病人发问。我照办了,问了下面的问题:

“巴尔德马先生,你现在能对我们说说你的感受或意愿吗?”

面颊上立刻重现那两圈圆形红斑;舌头在嘴里颤动,或者说在剧烈地翻动(尽管下巴和嘴唇依然和先前一样僵硬),最终,我刚才已经描述过的极其可怖的声音夺口而出:

“看在上帝的份上!——快!——快!——让我睡着——不然,快!——把我叫醒吧!——快!——我告诉你我死了!”

我完全吓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我先是竭力想让病人重新睡过去,可是,由于对象已经完全失去了意志力而没能奏效,便放弃了努力,转而拼命想让他苏醒过来。很快我就发现,这么做很可能成功——至少我觉得自己的努力能够成功——我肯定,在场的所有人也准备好目睹病人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