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第2/6页)

伊里妮一直坚强地活着,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自从侯赛因在法马古斯塔为她找来了丧服,她就一直身着黑色,而且,终生如此。

帕尼库斯开始考虑表哥的提议。他的表哥六十年代末去了英国,随着他的电器连锁店的扩张,他需要内行的帕尼库斯帮忙打理。

帕尼库斯很难向岳母提起此事。赫里斯托斯已经找到了一份修车工的工作。当帕尼库斯终于鼓起勇气提起这件事,他才明白赫里斯托斯也准备要重新开始。

“我在这里能做什么?”这个理想幻灭的年轻人说,“只能坐着胡思乱想为什么事情坏到这个地步。”

巨大的内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获得了自由,而他的朋友哈拉兰博斯依旧下落不明。他指责他加入的组织,正是他们协助发动了那场改变一切的政变。

“我们自己打开了大门,让别人来侵略,”他说,“看看都发生了什么吧。”

就连伊里妮也愿意离开这个她深爱的岛国。

“如果你和帕尼库斯想去,”她对玛丽亚说,“而且赫里斯托斯去了也能高兴起来,那我就去。我可以不时回来给你父亲扫墓。他不会介意我没有每天守着他……”

在朋友与亲戚的帮助下,他们搬去了伦敦北部。

在凯里尼亚,厄兹坎一家也在尽全力开始新生活。阿里依旧下落不明。家人的照片也被人抢走,他们比以往更加难过。没有了照片,阿里的样子在他们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他们还能认出他吗?

埃米内很快在发廊里找了份工作。她没办法只是坐在家里等。忙着洗头发、剪头发,可以暂时让她分散些对儿子的牵挂。

几年后,岛国北部的旅游业渐渐恢复。侯赛因一直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和他父亲一起在餐馆厨房里工作。然而,工作再也没有带给他挑战,他越来越无聊。

他现在的最大兴趣是排球。他实现了自小的愿望,入选了土耳其族塞浦路斯队。有那么一年多,他都因为实现了梦想兴奋不已。可他的满足并没有持续太久。北塞浦路斯并不是一个国家,方方面面都有禁令,体育代表队也受限。

“根本没有意义,”他对父母大声抱怨,“要是打不了大型比赛,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岛本来就小,还得住在限制区里,种种制约令人压抑。对像侯赛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就如伸出胳膊就碰到了墙壁。他渴望把墙推倒。

一天,穆罕默德放学回家,问了母亲一个新问题。这让埃米内觉得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还记得我们在酒店里认识的朋友吗?”他问,“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憎恨他们?”

埃米内一再向他强调他不应该恨他们,可她意识到,她的小儿子将一点点忘记曾和那家希腊族塞浦路斯人亲密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的胜利纪念碑在北方拔地而起,地名和街道名都变了,大批土耳其人来这里定居,带来了他们的文化。埃米内劝说家人离开。她不再爱这里,哈里德也有此意。唯一让他们舍不得的,是阿里一直没有回来。

“不管我们在这里,还是在别处,他都下落不明,”哈里德说,“如果他回来了,我们总有办法知道。”

他们认识很多去伦敦的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在那里生活的确十分艰辛,可对愿意卖力工作的人来说,机会多的是。几个月后,带着几个早已离开的朋友的地址,他们买了单程机票,离开了塞浦路斯。和一栋不属于他们的房子告别无须多愁善感,可要离开他们的岛国,却令他们心如刀割。

到了伦敦,侯赛因轻而易举便在餐饮业找到了一份工作,很快升任餐馆经理。水球已经成为记忆,不过他依旧热爱体育,仍旧抽时间在周日去打排球。他每个工作日工作十八个小时,还奖励了自己一辆二手福特卡普里汽车。穆罕默德很喜欢那辆车,每天搭哥哥的车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