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鹤望和《孽海花》(第2/3页)

按孟朴说金君原稿四、五回,其实不然:鹤翁作过六回。有一次,范烟桥向鹤翁问及《孽海花》的开端。鹤翁说:“作六回不了而了。”鹤翁致友人书,“弟究非小说家,作六回而辍。”曾孟朴逝世,鹤翁作一挽诗,小跋云:“余尝戏撰《孽海花》六回,弃去而先生续之。”那么孟朴所谓“从第六回起,才完全是我的作品哩”,应该说是从第七回起才对。一九六二年,魏绍昌所编的《孽海花资料》,曾把鹤翁的六回初稿,列入资料中,且登载鹤翁四十岁时的西装照片。

鹤翁早年,曾担任《时报》的社论撰著,后来患着脑病,听医生的话,辍笔不写。这许多社论,纵横恣肆,锋利无前,由他的高足柳炳南辑刊为《孤根集》,这书分上下二册,早已绝版。他的诗文,刊有《天放楼诗集》,内分《谷音集》三卷,《雷音集》五卷。《天放楼文言》十一卷,又有附录。《天放楼诗续集》五卷。

他的门弟子很多,年龄最大的,当推孙翔仲,是爱国女学的校长。其他也是一时俊髦,如王巨川、范烟桥、蒋吟秋、王佩诤、王欣夫、陈旭旦、高君介、凌莘子、金东雷、许半龙、张圣瑜、胡士楷、徐平阶、金侣琴等都是。柳亚子的《南社纪略》,有那么一则:“一九〇四年,到同里。进鹤望先生所办的自治学社念书,醉心革命更甚。”观此可知柳亚子也是鹤翁的高足。鹤翁从教育方面灌输革命思想,是很有力的。亚子既和鹤翁有师生之谊,亚子组织南社,鹤翁却没有参加。据说他和陈巢南意见不合,巢南是南社中坚人物的缘故。和南社相表里的国学商兑会,是高吹万主持的,他欣然加入,又高太痴主持的希社,他也是社友。

安徽通志馆,请他修撰通志,凡分十九类,把《皖志列传》单独刊行,共九卷,一百三十九篇,装订八册。李伯琦为撰一序,略谓:“吴江金松岑先生,今世之工为文者,往岁就吾省通志馆之聘,主撰人物志,穷三载之力,网罗群籍,拾遗补残,成列传百数十篇。其叙事赡博,文辞尤瑰放可喜,足以方驾欧宋,陵轹萧魏,自来纂志传者所未有也。”末附鹤翁的自志云:“衣成缺其裾,屋成缺其隅,杀青垂竟,而附编中一传不当意,汰之,致不足原稿一百四十篇之数,短其一。”可见他为文之不苟。

他喜藏书,原宅在吴江,以地方不靖,移寓吴中。凡慕名从他学文的,他不受束脩,以书籍代贽礼,先后共得一百箧。抗日战争时,他虽避难来沪,家中留人看管,始终保存未失,这是他认为很幸运的。有一天,他无意中说起书多了,没有橱笥可以列置。不料过了旬日,木器店送来书橱两具。他回复:“这里没有定购,大概是送错了。”店伙却说:“一些不错,这是王先生定购了送给府上的。”原来那天所说的话,给他的弟子王佩诤听得了,特地送给老师的。他的苏寓,屡经迁徙,先在醋库巷住过一个时期。他和迂琐居士费韦斋很契合,韦斋住宅在古长庆里,屋宇很为宽畅,因招鹤翁来居其家。数年后,鹤翁徙居娄门新桥巷,这时旧居费宅庭院中,红杏着花,繁美如锦,他老人家为之依恋不舍。韦斋知道了,特请一老画师为杏写照,加以装裱,鹤翁乔迁之日,便把这幅画送给鹤翁,以代移植。鹤翁题之为“嫁杏图”。韦斋及其他诗人纷纷题咏。既而又从新桥巷迁至濂溪坊,直至逝世。濂溪坊宅,略有花竹之胜,又把家乡原宅笏园的假山石,搬运过来,于是峦嶂俨然,甚为得体,名为韬园,寓隐遁韬晦之意。

他自幼喜读《庄子》和《离骚》,因请人绘《庄情屈思图》自镌小印:“庄骚私淑弟子”。所以他的诗文,很受庄骚的影响。有人批评他的诗多激楚之音,乏缠绵之致,断定他是寡于情的。他大不以为然,便赋《绮怀》四首,藉见情感的丰富,和辞旨的婉约。如云:“薄粉肌融初蝶日,嫩簧声炙晓莺天。”又:“桁上衣新欺柰碧,樽前齿楚远橙黄。”又:“玉晕羞人颜带涩,珠圆沥耳语微轻。”又:“钏动钗横春有信,天荒地老烛成灰。”那就迹近次回疑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