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第3/8页)

有时候我问自己,为什么兔唇——已经收拾得很像样,虽然不是很巧妙——和有些怪但却能听得懂的发音足以让人们认为我可以待在家里?我一定收到了通知,我一定到医生那里开了豁免证明。只不过我不记得了。是不是我已经太习惯于被排除在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之外,所以我完全以为接受豁免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在其他许多事情上一样?

虽然我让妈妈在某些事情上保持沉默,但她的话通常对我没什么影响。她总是看着光明的一面。我知道一些其他事情,但不是从她那里知道的。我知道因为我,她不敢再要其他孩子了,她还失去了一个曾经对她感兴趣的男人,当她告诉他我的情况时。但是我没有想过要为我们自己感到遗憾。我并不想念我还没有见面就死去的父亲,或者如果我不是这副样子可能会有的女友,或者走向战场时短暂的昂首阔步。

妈妈和我有晚饭时喜欢吃的菜,有喜欢听的广播节目,我们睡觉前总是听BBC海外新闻。国王或温斯顿·丘吉尔发表演讲时妈妈的眼睛总是会亮起来。我带妈妈去看《忠勇之家》,她也被这部电影打动。我们的生活之中充满了戏剧,虚构的和真实的。敦刻尔克大撤退,王室成员的勇敢表现,夜复一夜对伦敦的轰炸,仍然敲响的大本钟宣布着严肃的消息。船只在海上失踪,最糟糕的是,一只民用船,一艘轮渡,在加拿大和纽芬兰之间沉没,在如此靠近我们海岸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无法入睡,于是在镇上的街道散步。我无法不去想那些沉到海底的人们。老女人,像妈妈一样上了年纪的妇女,手中紧紧抓着编织物。某个因为牙疼而烦恼的孩子。其他在沉船前半小时还在抱怨晕船的人。我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半是恐惧半是——我所能找到的最贴近的描述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兴奋。一切都被吹走了,所有人都变得平等——我不得不说——突然之间,和我一样的人,比我更艰难的人,以及那些普通人,大家都变得平等。

当然,在战争后期,当我已经习惯于看到一些事情的时候,这种感觉消失了。健康的光屁股,又老又瘦的光屁股,所有人都被赶进了毒气室。

或者,如果那种感觉并没有完全消失,我已经学会了如何把它压下去。

那些年里我一定遇见过奥奈达,并且一直了解她的生活。不可能不如此。她父亲在欧洲胜利日前去世,葬礼和庆典尴尬地混淆在一起。我妈妈的情况也是如此,她在接下来的那个夏天去世,就在投原子弹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妈妈死亡的方式更令人惊愕,她是在公共场合,在工作的时候去世的,此前她刚说了一句:“我要坐下来了。”

在奥奈达父亲生命中的最后一年,很少有人看见他或者听说他的消息。霍克斯伯格村装模作样的工作已经结束,但奥奈达似乎比以前更忙了。或许那时你就是感觉你碰到的每个人都很忙,要弄清各种配给票证簿的使用情况,寄信去前线,告诉别人他们从前线收到的回信中写了些什么。

就奥奈达而言,她需要照看那座现在由她一个人操持的大房子。

一天,她在大街上截住我,说她想听听我关于卖房子的意见。那座房子。我说我真不是她应该商量这件事的人。她说也许不是,但是她了解我。当然,她对我的了解并不比对镇上任何其他人的了解更多,但她仍然坚持,并且到我家里来进一步商量这件事。她很欣赏我刷漆的成果,还有对家具的重新摆放,她说这些改变一定可以帮助我摆脱对妈妈的思念。

没错,但大多数人都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我不习惯招待客人,因此没有请她吃茶点,只给她提了一些关于卖房子的严肃的告诫性建议,并且不断提醒她我不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