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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人的脑子是怎么转的。也许是眼角无意中瞄到别的报导,搅动了我脑里的什么。我不知道触媒是什么,而且是一直到离开微卷室,走下一半楼梯时我才意识到脑里的骚动。我马上转身回去,找到1959年的《纽约时报》索引。

这是莱弗里特开办他那份通讯报的年份,所以触媒或许就是这个。我翻阅索引,得知马丁·范德普尔太太正是这年过世。

我其实没有预期会看到讣文。她只是个牧师娘,而他又没什么名气,不过是布鲁克林蛮荒地一个小教区的牧师而已。我本想顶多也只会登个不起眼的死亡公告,但其实却上了讣文版。

等我把该年的胶片上了扫描机,找到登她讣文的那页后,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认为她有那个价值。

马丁·范德普尔太太,前弗朗西丝·伊丽莎白·海吉曼小姐,自杀身亡。她在湾脊第一复兴教会牧师会馆的浴室割腕自杀,发现她陈尸浴缸的是她年幼的儿子理查德。

我回到阿姆斯特朗酒吧,但我此刻的心情和这里格格不入。我在第九大道上往北走,再踏上哥伦布大道。我闯进好几家酒吧——走累了就停下来快饮一杯。哥伦布大道有好多酒吧。

我在找个什么,但我一直要等找了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我其实应该早就猜到。我以前也有过像这样的经验:走过一条条黑街,想逮个机会把积压在心里的恶气统统发泄出来。

我在哥伦布大道,靠近八十几街的地方逮着机会。我踏出一家挂着爱尔兰招牌,而顾客全讲西班牙话的酒吧。我跌跌撞撞,步伐和酒鬼跟水手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看到正前方十到十二码的门廊有点动静,但我还是继续往前迈进。等他拿把刀从门廊一跃而出时,我知道我已经找了他好几个小时。

他说:“快,快,乖乖把钱拿出来。”

他没有毒瘾。大家都以为他们全有毒瘾,其实不然。有毒瘾的人会闯空门,拿走电视、打字机,可以马上变现的一些小东西。五个抢匪里顶多一个真有毒瘾,另外四个干这行当是因为他们懒得工作。

而且也可以借此证明他们勇猛过人。

他有意让我看到刀锋。我们位处阴影底下,但刀面还是映上一点光线,邪恶地对我猛眨眼睛。那是把菜刀,木头柄,刀刃有七八英寸长。

我说:“放轻松点。”

“让老子瞧瞧你他妈的钞票。”

“没问题,”我说,“只是刀子请你小心点,我一看到刀子就紧张。”

我看他约莫十九二十岁。他没几年前脸上爆过很多青春痘,灾情惨重,现在两颊和下巴全是坑坑洼洼。我作势要往上衣内侧胸袋掏东西,然后自自然然地颠跌一下,斜只肩膀,右脚跟站稳,然后左脚往他腕上踢过去。刀子从他手里飞开。

他伸手要抓,犯下大忌,因为刀子落在他后头,而他当时又是踉踉跄跄。他其实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直接扑到我身上,要不就是扭头跑掉。但他却做了不智的决定,想把刀子夺回去。

他连离刀十英尺①的距离都不到。当时他失去平衡,步履蹒跚,于是我一手抓住他肩头,把他像陀螺一样旋过来。我张开右手甩过去,手掌根正好击中他的人中。他咿呀大叫,两手护住脸孔,我趁机往他肚子连捶三四下。他折下腰时,我两手捧住他的后脑勺,抬起我的膝盖撞上去。

这一撞可真是结结实实,力道十足。我放开他,他昏昏糊糊佝着身子,膝盖处弯成直角。他的身体不知道是该直起身,还是倒下去。我捧起他下巴用力一推,算是帮他做了决定。他身子挺起来,倒下去,然后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在他牛仔裤的右边口袋找到厚厚一卷钞票。他抢钱不是为了买牛奶给他饿扁了的弟弟妹妹,不,谢谢,不是,他屁股上已经塞了将近两百块钞票。我往他口袋塞回一块零钱让他搭地铁,剩下的全部入了我的腰包。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目睹整个过程。我看他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