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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你的意思。”

“有时候,我又觉得应该有什么是我该做而没做的。理查德非常内向,他害羞沉默,几乎是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有过什么社交生活吗?我是说他念高中住家里的时候。”

“他有过朋友。”

“约会呢?”

“他那时候对女孩没兴趣。他在掉进那个女人的魔掌以前,对女孩一直没有兴趣。”

“他对女孩不感兴趣,你不担心吗?”

我在暗示他理查德只对男孩有兴趣,但只是点到为止。就算会了意,他也没露出声色。“我不担心,”他说,“我认为理查德迟早会跟异性发展出良好、健康的亲密关系,然后结婚生子。他当时没有四处约会,我一点也不烦恼。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看到我所看到的,斯卡德先生,你就会了解许多麻烦都是源自两性之间过从太密。我见过未成年的少女怀孕,我见过年轻男子在不谙世事的年纪被迫结婚,我见过年轻人染上难以启齿的恶疾。理查德在这方面晚熟,我只有高兴的份,哪来烦恼的心?”

他摇摇头。“但话说回来,”他说,“也许,如果他经验能多一些,如果他没那么天真无知,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让汉尼福德小姐玩弄在股掌之间。”

我们默默坐了一会儿。我又问了他几件事,但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答案。他再问一次我要不要咖啡,我摇摇头,表示我该走了。他没有挽留我。

我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管家为我叠在里头的外套。我边穿边说:“听说案发以后,你去看过你儿子一次。”

“嗯。”

“在他牢房里。”

“对。”回忆到这段,他微微缩了下身子,“我们没讲很久。我能力有限,但还是尽可能劝慰他,让他宽心。显然我失败了。他……他决定要以他自己的方式赎罪。”

“我跟分派到他案子的律师谈过,一位叫托帕金的先生。”

“我们没碰过面。理查德……自尽以后……呃,我觉得没有必要见那律师,而且我没那勇气。”

“我了解。”我把外套扣好,“托帕金说,理查德不记得谋杀过程。”

“哦?”

“你儿子跟你提过什么吗?”

他犹豫一下,我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然后他不耐烦地甩甩头。“现在说出来也无妨了,是吧?也许他跟律师讲的是实话,也许当时他的记忆模糊起来。”他又叹口气,“理查德告诉我,他杀了她。他说他突然变了个人。”

“这话他有没有解释?”

“解释?我不知道对你来说那算不算是解释,斯卡德先生。对我来说,那是。”

“他说了什么?”他越过我的肩膀往前看,寻思恰当的措辞。终于他说:“他告诉我他在一片刺眼的光照之下,看清了她的脸。他说他仿佛乍见魔鬼现形,只知道他必须毁了她,毁了她。”

“哦。”

“我没有因此原谅他犯的罪,斯卡德先生,但我仍然认为汉尼福德小姐必须为她自己的死负责。她设下罗网引他入彀,她蒙住他的眼叫他看不到她的本相,然后有那么一会儿面纱滑落,蒙布自他眼前松脱,他终于见到她的真面目。而且也看到,我很肯定,她对他、对他的一生做了什么。”

“听你的口气,好像他杀她是替天行道。”

他瞪着我,眼睛睁得老大。“噢,不,”他说,“那可行不通。人不能扮演上帝。奖惩取予,这是上帝的职司,人怎么能越俎代庖?”

我的手伸向门把,有点迟疑:“你跟理查德说些什么?”

“我记不太起来。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我当时又因为震惊过度,更是无话可说。我儿子要求我原谅他,我为他祈福。我告诉他,他应该求神原谅。”近距离看,他的蓝眼在厚厚的镜片下放大了,眼角渗出泪水。“我希望他求过。”他说,“我希望他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