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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白里泛绿。我说:“放轻松点,路易斯。”

“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把头搁在两膝中间,来,离开桌子侧过来,头低下。你没事的。”

“我知道。”

我以为他会昏倒,结果他还是稳住了。他的头保持一两分钟没抬,然后直起身来。他的脸现在有点血色。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咕噜噜狠狠灌下几口酒。

他说:“老天。”

“你现在好了。”

“嗯,对。她在那里,我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吐。我不是没看过死人。我老爸,他心脏病发死在床上,头一个走进他房里看到的就是我。而且当了警察以后——你知道。可我从来没看过那种惨状,我非吐不可,可我又跟那混账铐在一块,他的老二还甩在外头晃着。我把那狗杂种死命拖到角落,然后开始大吐特吐,就那样,在房里一个角落,然后你知道怎么样吗?我突然咯咯笑起来。我没法控制,我站在那儿像个白痴一样,咯咯笑个不停,哪想到跟我铐在一块的家伙,竟然停了他满嘴的胡言乱语问我说:‘什么那么好笑?’你信吗?就像他要我跟他解释这个笑话,好让他也开开心。‘什么那么好笑?’”

我把我剩下的波本酒全部倒进咖啡,拿汤匙搅一搅。我开始知道理查德·范德普尔的一些片片段段。目前这些片段根本凑不到一块,但它们最终很可能会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像。不过它们也有可能永远带不出任何具体结果。有时候全貌还远不如局部分开看来得清楚。

我又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和潘科夫奋战,来来回回重温我们走过的路,但没有斩获。他谈了些他对谋杀现场的反应,他想呕吐,歇斯底里。他不知道这种事情得过多久才能适应。我想到我从档案里抽走的照片,看那照片我没什么感觉,但如果我跟潘科夫一样进过那间卧房,我可能也好不到哪去。

“你慢慢会习惯一些事情,”我告诉他,“不过偶尔还是会冒出新的状况,叫你恨不得一头撞死。”

我看着实在挖不出旁的东西,就把一张五块放在桌上付账,另外塞了二十五块给他。他不肯收。

“收下吧,”我说,“你帮了我忙。”

“呃,没错,我只是想帮忙而已。拿钱我觉得好怪。”

“你这样就太不上道了。”

“啊?”蓝眼珠瞪得老大。

“不上道。这不算贪污,这钱干净得很。你帮人一个忙,拿点酬劳。”我把钞票推过桌子给他。“听好了,”我说,“你才立下一个小功,写了篇精彩的报告,处理得当,没多久就要轮你坐巡逻车了,不必再徒步巡查。不过如果坏名声传出去的话,可没人敢跟你搭档。”

“我不懂。”

“仔细想想。如果人家塞钱给你你不收的话,多少人会给吓到。你不用当坏人,有些钱你可以拒收,而且你也用不着四处跟人伸手要钱。不过行有行规,你总得遵守游戏规则。钱就拿了吧。”

“老天。”

“凯勒难道没告诉你会有油水?”

“当然讲了。不过我跟你谈为的不是这个。嗯,我每回轮完班都会过来喝两杯。我跟我女友常约了十点半在这儿碰面,我才不是……”

“凯勒帮你赚了二十五,会要分个五块红利,你想自己掏腰包给他?”

“老天。要我怎么样?闯到他办公室给他五块钱?”

“这就对了。你可以编个什么理由,像说‘还你借我的五块’类似的话啦。”

“我看我要学的还很多。”他说。他对这个前景似乎不太乐观。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说,“你是有很多得学,不过他们会让你轻松过关。制度本身会带着你一步步往前走。这个制度就是好在这里。”

他坚持要用我刚给他的钱请我一杯。我坐在那儿静静地听他告诉我,当警察对他有何意义。我不怎么专心,只偶尔在恰当时机点个头应应。他的话我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