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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格林威治大道一家意大利饭店吃点晚餐,然后上两家酒吧消遣后,才拦了辆出租车到约翰尼·乔伊斯酒吧。我告诉酒保我要找路易斯·潘科夫,他指指后头一方雅座。

其实不用别人指点我也能找到他。他高高瘦瘦,四肢细长,发色淡黄,刚刮过胡子,一脸毫无心机的样子。我走近时,他站起来。他身穿便服,廉价的灰色格子呢西装配上淡蓝色衬衫和条纹领带。我说我是斯卡德,他说他是潘科夫,然后伸出手来,我便握了一握。我坐在他对面,服务生过来时点了双份波本。潘科夫面前还有半杯没喝完的啤酒。

他说:“副队长说你想见我,是要问我汉尼福德谋杀案的事吧?”

我点点头说:“干得好。”

“全凭运气,误打误撞上的。”

“帮你添了笔光荣记录。”

他脸红了。

“搞不好可以拿个嘉奖。”

脸更红了。我在想他到底几岁,外表看来,呃,就算二十二吧。我想到他的报告,我看他一两年内应该可以升任三级警探。

我说:“我看过你的报告。细节不少,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补充一下。你跑到出事地点时,范德普尔站的地方离发生凶案的那栋建筑有两个门面。他当时到底在干什么?手舞足蹈,还是在跑?”

“应该说是站在原地不动,不过身体动作很大。就像精力过剩需要发泄,就像喝了太多咖啡两手会抖个不停。不过他是全身都在抖。”

“你说他的衣衫不整,怎么个不整法?”

“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扯了出来。皮带是系好的,不过长裤没扣,没拉拉链,那话儿露出来了。”

“他的阴茎?”

“对,他的阴茎。”

“你看他是故意的吗?”

“呃,那玩意都露出来了,他自己应该晓得。”

“不过他没有自慰,或是猛扭屁股,或是做什么不雅动作之类的?”

“没有。”

“他有没有勃起?”

“我没注意。”

“你看到他的老二,可是没注意有没有勃起?”

他脸又红了。“他没有。”

服务生拿来我的饮料。我举起杯子,朝里头看看。我说:“你在报告里说,他当时说了脏话。”

“是吼出来的。我还没绕过转角就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的是……”

“你知道的。”

他很容易发窘,这小菜鸟。我忍着没发他脾气。“他用的字眼。”我说。

“我不想重复。”

“勉强一下。”

他问这重要吗,我说也许。他倾身向前,声音压低。“我操。”他说。

“他就那么一直嚷着‘我操’?”

“也不完全是。”

“你就照着讲。”

“呃,好吧。他说的是,他不断地喊:‘我操,我操,我操了我妈!’这话他嚷了又嚷。”

“他说‘我操’,还说他操了他妈。”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你当时怎么想?”

“我觉得他疯了。”

“你有没有想到他杀了人?”

“噢,没有。我马上想到他是受了伤。他全身是血。”

“他的手?”

“全身。他的手,他的衬衫、长裤,他的脸,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我本以为他给人砍了,但仔细看看他其实没事,血不是他的。”

“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就是晓得。他没事,不是他的血,那应该就是别人的。”他擎起杯子,一饮而尽。我挥手招来侍者,为潘科夫再点一杯啤酒,我则点杯咖啡。侍者拿来饮料之前,我们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潘科夫过去几天拼命想排出脑外的事情,现在又统统给逼回来了。他面容惨淡。

我说:“所以你就猜到公寓里有具尸体。”

“我知道会有,嗯。”

“你当时以为会是谁呢?”

“我以为会是他妈妈。他一直嚷嚷,‘我操,我操了我妈’,我以为他发了失心疯还怎么的,把他妈妈杀了。我连走进去了都还以为那真是他妈,你知道,因为起先根本看不出她年龄什么的,就是那么个血淋淋的女人光着身子,床单、毛毯全浸在血里,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