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明的河源(第4/6页)

本体之外有认识与实践,那本体即不是一切,不能自行。西洋人连对于数学的0及点线亦一说便成曲解,哲学更从二点的矛盾关系开始,线是二点之间的关系,其点线皆是有面积而位置可疑的。至于逻辑,它宁是后天的。逻辑只是轨迹,数学的演绎才是白马金轮,而哲学却以法求法海,以逻辑求点线。故又要实践,因那样的点线不可以演绎,若可演绎,它必是自行的。

倒是印度人晓得本体是文明的虚虚实实的存在,说“法不实不虚,非有非无”。法不是理,故非辩证的,亦非逻辑的;辩证有作,而法不可作,法只有自行的。逻辑无相,而法则亦是相,其演绎是点线的相好妙严。印度人很晓得法是演绎的,故不说从二点开始,而说从一开始,“法不二”。且又说“法不二亦不一”,则是点之初的0了。0是万法之海,而演绎则从0之为一而开始,故曰“佛以一音演说法”。但印度亦五常未备,即文明的四顺位在人事方面三尚未备,且以为三即是万物,佛经里说一说二,而随即跳到“万法唯识”的万法。五常未备,即不可能演绎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万法,如数学的自理未备则不能有定理,若有定理,若有万法,那亦是造作的靠不住的,故说万法皆幻,是有为法,难免劫毁。连释迦至此,亦演绎不去,行不去了,故退回到点线,甚至只要一之初,他的涅槃是尚未成为点时的0。

但印度到底还有文明,这文明在印度不过是生长停滞了,而在西洋则已全然不见。西洋语的文明与文化,一是物质的,一是精神的,或一是基层,一是升华或反映,但说物质的或精神的,乃是色相两不具足,升华亦还要看是毒菌不是,反映更不过是个影子,而下层上层的决定与被决定关系则根本没有个自在。中国说天地人,而西洋说人类,人不过是一类,只有他们的神是无可比类。西洋人是未得人身,即一半是兽,一半是神,像希腊神话里的半马人。

我在这里,是用《易经》里“天下文明”的文明,对佛经里的“无明”一语而说的。无明亦可有文化,但不是文明。文化或可以有西洋的东洋的,文明只是这一个,没有东西二洋之别。

文明是有人的位置,物的位置,不只是空间,却还有人世,不只是地球与国际,却还有天下世界;文明的演绎必是吉祥嘉庆的,而实从阿瑙苏撒新石器时代开始,故我称那个时代的为始生文明。

却说新石器时代的女娲又是新的女人的出现,而前此的盘古则是男人。旧石器时代只有渔猎,以男人为主,女人惟保管及分配。至新石器时代有农牧,财富增大,保管及分配变得重要起来,又且是女人领导生产,男人在开始一段仍惟渔猎,农牧多在女人手里,故女人的地位提高。而以女人为主,乃有氏族社会,不像前此的只是群。这在后世人的记忆里,尚有埃及巴比仑的伊什斯,印度的观音,日本的天照大神,以及希伯来人的夏娃,皆是女身。《旧约》里的夏娃吃无花果,从此开始了人类的劳动,与西洋神话里潘特拉的开了知识之箱。地母的驾龙耕种,皆是有来历的。但仍以女娲的故事为最本色。

女娲却并非女酋长,而阿瑙苏撒的亦并非母权社会,因为权的开始出现是物权,又强化于战斗,但这两个因素彼时皆没有。

今时落后蛮族及西洋人的祖先,皆有女权社会。他们是未发生私有制之前早已发生了物权。他们的原始共产社会乃部落的私有,共同的私有权,部落与部落之间有争物权的斗争。此外他们的人亦仍像旧石器人那样的,见了生人就要斗,只因对外界充满恐怖。他们的母系社会因此亦必定要是母权社会,行于征服与被征服,女酋长连带亦征服了男人。可是其后男人来了反征服,女人乃被判决了是犯罪的、不洁的,这而且成为一切宗教的共同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