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10页)

“没有。”莱文说,“我没有睡。”

“现在该你给我讲了。”

“我什么故事也不会讲。”莱文懊丧、阴沉地说。

“不会讲这样的故事吗?你肯定没有好好上学吧?”

“我受过教育,”莱文为自己辩护道,“但是我心里有事。我在想很多事。”

“别那么愁眉苦脸的。有一个人比你心事还多呢。”

“谁?”

“挑起这场乱子的人,谋杀了那个老人的人。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戴维斯的朋友。”

“你说什么?”莱文气冲冲地说,“戴维斯的朋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火,“谋杀不谋杀人我不在乎,主要是他出卖了我。”

“当然了,”安盖着一摞麻袋,高高兴兴地同莱文聊起天来,“我也是的,要是叫我杀个人,我也不在乎。”

他抬起头来,想在暗中看到她的面孔,想寻找到一线希望。“你不在乎什么?”

“但是杀人与杀人也有不同,”安说,“如果叫我遇见那个杀死的——那个老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了。反正我们也发不好那个音。”

“你往下说吧。如果那个人在这里……”

“我会让你打死他,决不会伸手拦你的。事后我还会说:‘干得好啊!’”她越说越来劲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他们没有发明出为婴儿戴的面具?他心头撂不开的该是这类事。戴着防毒面具的母亲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吸进毒气,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

他执拗地说:“穷人倒不如死了的好。至于富人怎么样,我才不管它呢。这样一个世界我是不会叫自己的孩子出生的。”安模模糊糊地看到他蜷缩在地上的紧绷的身影。“这完全是他们的自私,”他继续说道,“他们只顾自己寻快乐,生下一个丑孩子又干他们什么事?他们在床上,或者靠在墙上取乐三分钟,生下的孩子却要受一辈子罪。母爱,哼!”他开始笑起来,脑子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一幅图景:厨房的桌子、扔在亚麻油毡上的菜刀、母亲衣服上的鲜血。他解释道:“我受过教育,你知道。在英王陛下拥有的一个家里面。他们管那种地方叫‘家’。你以为家意味着什么?”他不容她回答就抢先解释说,“你弄错了。你以为家意味着一个上班工作的丈夫、一个漂亮的煤气灶、一张双人床、毡子拖鞋、摇篮什么的。不是的。家是禁闭孩子的单间屋子,只要你在教堂里说话,或者不管做了什么事,就都要挨一顿棍子,关在‘家’里。只给面包和白水。要是你不老老实实的,马上就有个中士过来把你打个鼻青脸肿。这就是‘家’!”

“那个人不就是想改变这种情况吗?他同我们一样也是穷人。”

“你说谁?”

“那个老人,咱们记不起名字的。你没有读过报纸上关于他的报道吗?为了改建贫民窟,他把军费都削减了。报上还登着他为新居民大楼剪彩、和孩子谈话的照片。他不是阔佬。他不想打仗。所以他们才把他打死。我敢打赌,现在有人正利用他死的事发大财。讣闻说,他自己要干这些事是很容易做到的。他父亲做过贼,母亲自——”

“自杀了?”莱文低声说,“你知道她是怎样……”

“她是投河死的。”

“你在报上读到的这些事,”莱文说,“可真值得好好想一想。”

“哼,我看那个谋害了这个老人的人是得好好想一想的。”

“也有可能,”莱文说,“他不知道报纸登的那些事。付钱给他的那些人,他们是知道的。也许咱们把什么都弄清楚以后,知道这个人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以后,就能了解他安的是什么心了。”

“那可不容易,一时是谈不清的。我想咱们还是打个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