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巴嫩的玫瑰花(第4/9页)

愿我正在棉田之乡

纯良的种子植在河边的沙地上

四处观赏,观赏,观赏

观赏观赏迪克西这地方

少校没有动,他靠在军刀上看着客人,看着平民和那穿着黑礼服的青年男子。“现在,孩子们,”他问,“哪个想在圣诞节前朝波托马克河啐上一口唾沫?”

“露易丝·兰道夫是那夜在那里的女孩子之一,”布朗特说,“她是一连吻了一百零四个男人的女孩子之一。她坐着辆热砖铺砌的沾满污泥的马车——一路上还得不时停下来用他们,我指的是黑鬼们,随身带的松木生火给砖头加热——大老远从密西西比州赶来,亲吻了一百零四个男人,只为了能送给查利·戈登一朵红玫瑰。祖父的模样我不怎么记得了,但我曾听祖母讲过露易丝·兰道夫的事情。也许因为祖母自己就是镇上的著名美人,也许因为即使她们活到九十也不会意识到:一个妇人拥有和失去美丽的外在形体就如同人们冲往和散离繁忙火车站的电话亭一样,各人的姿态和听见的铃声都没有什么不同。不管怎么说,当她们自己成了著名美人时,她们就可宽容,几乎是无私地对待其他妇人。她对我说了祖父怎么讲述的有关查利·戈登如何如何的故事。在她要来的前两天,他带着一名黑童仆和一头骡子也从密西西比州北上赶到镇里。马车该到的那天,从天色微明,一定是从天色微明起——骡子就靠在路边,黑童仆蹲在它一旁被十二月的雨淋得瑟瑟发抖,他拿着的花却裹在油布披风里;那花有院子里的扫帚那么大,可能是从私人的地下温室里砍来的、借来的或者花大钱买来的;在灌木丛那边,沿路过去一点的地方,查利·戈登本人也待在雨中,也许从破晓时分就等啊等,一旦马车出现便骑骡迎上去,光着的头,衬衫、外套都湿漉漉的。”

“我先前就老讲他是个傻瓜。”睡椅上的妇人道。

“你这话对她说过吗?”布朗特问。妇人盯着他,在稳定的火光中,她那靠在托起的枕上的脸显得肿胀不堪、颜色蜡黄。“如果他还活着,你还会对他们两个讲这话吗?无论如何,你不能对他或他那类人讲这话。也许因为那本是事实。但现在告诉他们已为时太晚。他们都光着头飞马疾驰,有军刀时还挥舞着军刀,但不管怎样马蹄疾驰,都一同离开了舞台而进入滂沱大雨之中,这雨可比十二月的蒙蒙细雨要强劲得多了;也许他们到达了另一个能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的地方,仿佛木偶见到糊墙纸板上的花园、树林和幽谷的浓彩的幻影而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一般;当马车停在泥泞的路上时,露易丝·兰道夫曾探头观望,也许他们还想要遇见比她这一刻的面孔更为明媚的容颜。也许至少对他来说,她不值什么,不过是在加斯顿饭店喝酒时提到的几个单词‘露易丝·兰道夫’的发音而已。那个你想到过没有?”

“我对她说过他们俩都是傻瓜。”睡椅上的妇人道。

布朗特停下来,看了看她。她那松弛的面庞有点清醒了,眼睛正专注地望着他的脸,身体微微后缩,仿佛他表示出要揍她的意思似的;她的眼睛此时就像两支已吸燃的雪茄一样炯炯有神,虽不够英勇无畏但也坚强不屈,虽说不上胜局已定却也没有败势已成。“你的名字也可能一样在他们喝酒时被四处谈论,不要说你不记得自己曾相信是这样。”他看见她的面容暗淡下去,眼神也暗淡下去,托起的枕头上又浮现出一个老妇人的倦容,那是种看得太久,见得太多的神情。“我知道男女有别。这是上苍刻意的安排。并非由于女人的过失,也由不得女人来决定,她们得给男人生孩子,是孩子使她们尊贵。可不是什么母性使然,母性只是一个属性,既是每个女性的冠冕,又是她们的孽债。女孩子被她同时代的人像父亲、母亲和祖辈那样规劝训诫,而男孩子则是被他前面的所有日子所哺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