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3页)

前台开始走台,报的是大腕的名字,但出场的,都是那几个副导演、助理什么的,主要是走位置,与灯光、舞蹈进行配合。那个总灯光师也没来,来的是丁白和几个助手。顺子和他的团队,就在后台收拾起过场通道来。谁知刚翘起几块地板,那个胖墩子就来凶人了:“哎哎哎,搞什么搞,谁说让你们现在搞了,你不看着前台在搞戏吗?这是在搞艺术懂不?你这后台搞得跟地道战似的,那前边还能搞艺术吗?停下,快停下,等走完台再搞。搞什么搞。”

顺子和大伙儿就停下了。顺子让大家都在舞台边就地休息,自己坐在那里,随时听用。走台倒是很快,但走完台,事情就成堆地来了。不仅后台要返工,而且灯光也有好多地方要重调。这一夜,他们就又这样熬过来了。当天大亮时,才把该搞的事情搞完。

无论如何,都得让大家搞着睡一觉了。这次有两个临时叫来的民工,昨天就闹着要结账,死活都不干了,说这活儿不是人干的,一个说自己有肾炎,熬不得夜,一个说自己血压高,已经在犯恶心了。顺子就拿自己的钱,给人家把账结了,不知底细,要真把谁撂倒在这舞台上,还是个大麻烦。倒是大吊这些跟了他十年的老装台人,皮实,耐用,蔫是都蔫得跟霜打的黄瓜一样,茸拉下了,可该干的活儿,还是在朝前磨着。装台这事,就是这颠三倒四的日子,连着熬几个通宵,是常有的事。不过这回,苦就苦在是野外,白天朝死的晒,半夜朝死的冻,活儿又重,大家的怨气就大一些。大吊甚至说,下辈子给人当“男鸡”,都不装台了。猴子就说,这辈子可惜你那副好家具了。“大吊”的外号,就是猴子起的,原意是说,他做男人的本钱大。猴子说,有一次他在厕所看见,大吊的那个万货,长得顶天立地了,一头顶着“茅草棚”,一头端直撑在粪坑里。从此,这名字就叫出来了。不过顺子叫大吊,还是因为大吊个子大,像一座吊塔,能出力,肯背亏。墩子接话说:“大吊哥当‘男鸡’,打一成语——人尽其才。”“你妈的个屄才哟!”大吊累成那样,还照墩子沟子踢了一脚。

顺子屁股难受得不行,又是大白天,不好收拾,素芬也忙得顾不上,他就咬咬牙,忍着躺下了,反正再难受,也就一天一夜的事了。顺子做了个梦,梦见晚会十分成功,总导演、总剧务、总灯光师,还有成群的电视上见过的明星,都拥到那个大酒店,吃庆功宴去了。他是总导演亲自点的名,说是这次成功,与台装得好有极大的关系,他一定要给这些装台的师傅好好敬一杯酒,顺子、大吊、猴子、墩子们,就被寇铁推到明星中间了。几乎所有人,都上来给他们碰杯,杯里是猩红的洋酒,只几杯下肚,他就晕晕乎乎得脸比身子大了。这时,那个头顶没毛的总导演发话了:“刁小三,你们这次舞台搞得好,保证了演出的空前成功,在全国都是一个创举,我决定,给你们加钱。”他就高兴得醒了,醒来时,双手还在鼓掌。他突然一个冷嚓,第一反应是,梦都是反的,莫非这钱,有了问题不成。

大伙儿都睡得跟死人一样,他再也睡不住了,就拿起手机,准备给寇铁主任打电话。今天无论如何,得把钱结一部分。可把寇铁的号码调出来,他又不敢往出拨,怕寇铁骂他,说人家这大的世事,还能少了你那几个沫沫钱。但心里一直慌乱得不行,眼睛也跳得厉害,总觉得这帮人有些不靠谱,他就从床上溜下来了。刚才睡觉前,吃了几颗麻黄素,这阵儿,精神好像也好些了,屁股的难受,也似乎有些减轻,他就又一个人上了舞台。他先把前台台板,仔仔细细踩了一遍,然后又把后台演员通道,一块板一块板地踩试着,确实稳当了,才放心地从舞台里面走出来。不管咋,咱得把活儿干得不落人的把柄,顺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