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第5/34页)
他甚至嗅到一股精液的气息。
在那温度,湿度,空气的洁净度绝对合乎标准的屋子里,他认为不男欢女爱才怪咧!一个礼拜,差不多有五天半的功夫关在这两个人的天地里。
你相信,那绝不会是伊甸园,也许有上帝的时候,有过亚当和夏娃的伊甸园。现在,只有上司,怎么可能存在一个你和罗玉玉的伊甸园呢?笑话!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林工,你再想想……”
没有答应想,也没有拒绝不想,你拿定主意,不搭理这孙子。
你突发奇想,要是吼他一句:“滚你妈的蛋,别再烦我!”他会产生什么样子的反应呢?暴跳如雷?不欢而散?阴险一笑?秋后算账?立即绑赴法场自然是不至于的,顶多慢慢消遣你就是了。但你哪怕挺讨厌他检察官的眼神,法官的口吻,“干什么?装腔作势?”但你也不会发作的,这想法不过一个滑稽的念头罢了,一闪即过。
这就是小人物的可怜了!
老兄啊老兄!你一天到晚做各式各样的实验,从这个瓶倒进那个罐,又从那个罐,倒进另一个器皿里。可你,对于人生,却不敢尝试去做哪怕是一次小小的实验。让他恼怒一下,不也很有趣么?
你问自己:“他会咬掉你的鸡巴?”
可你不敢试一下。“真可怜!”你卑视你自己。
一眨眼间,研究所大院里,传遍了上司找你谈话的消息,比大喇叭广播还要快。
干吗要找你呢?肯定你有问题,你要干净清白得象个琉璃人儿,就不会找你了。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虽然说心里没病,不怕鬼敲门,但门铃在响,你就很难说你没病了。
你马上觉得自己有罪了,你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一种天生的被告心态,在你,在我,在他,在每个人的灵魂里,永远象钟摆似的悬着。一旦触动了的话,劣根性使得你那颗心在罪与罚之间战栗不安地来回摆动。差一点你就低头认罪了,惯性!亏得你恨这孙子,尤其替罗玉玉恨,你索性去他妈的了。
因此更不在乎流言蜚语了,当然,你能想象到,要不满院皆知,倒是奇哉怪哉的事了。有这么许多张要说话的嘴,研究所又在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远郊区,本来就缺乏谈资,忽然间出了服安眠药自杀未遂的女技术员,那是多浪漫多提神的话题呀!
满城风雨,那里吃安眠药,这里人人象服了兴奋剂,世界充满幸灾乐祸。
罗玉玉也许早估计到这一切,她说过:“我是我这部小说里的主人公,我在写我自己,我对我负责,不论发生什么事,林工,与你无关。我只是你人生道路上的一座凉亭,你经过这儿,走进来,坐了一坐,歇了歇脚,然后你再接着往前走。你不必对那曾经遮一点风雨和阳光的小亭子,负什么责,是不是?”
她在看小说时,是一个沉醉在她幻想世界里的女人。
但放下了手中的书,她又会是绝对现实主义的女人,“林工,人要生存下去,是第一需要!”
“那你当初也不至于必须要跟木乃伊睡觉--”
“我不得不有求于那个畜生--”
“究竟为什么吗?”
她不想对你隐瞒,她要职称。“女人嘛!还能有别的手段么?我不想树贞节牌坊!”此刻,她的神态说不好是憎恨,是快意,还是发泄?
“玉玉,这是没法理解的。”
“我不是说了吗?有些事我也搞不清!”
大概也包括她突然打算自杀。
……
旧金山的金门大桥终于融入迷迷茫茫的海岸一线中去。
“再见,美国!”
“再见,阿美利加!”飘挂的彩带,缤纷的气球,象五色雨一样扬扬洒洒地飞舞。
伊丽莎白女王号游轮,在码头停靠时,那庞然大物,让从未离开过俄勒冈州,很少离开过修道院的玛格丽特嬷嬷,惊呆得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