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9页)

“你看到了一辆灰色的奔驰吗?”

那农民茫然地瞪着他,好像他说的是外国话。

“你看到了一辆灰色的小汽车吗?”

老人从前额上轰走一只黑色的大苍蝇,点了点头:“有那么一辆。”

“什么时候?”

“今天。”

这恐怕是他所指望的最精确的回答了。

“走的哪条路?”

老人指着西边的沙漠。

陶菲克问:“我在哪儿可以加油?”

老人向东指着开罗。

陶菲克给了他一枚硬币,返回到车里。他发动了车子,又看了一眼油量表。他还有足够的油可以返回开罗,也就刚够,要是他继续向西开,回程时就会没油了。

他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了。他感到困顿,调转雷诺车朝城里返回。

陶菲克并不喜欢干这行。工作乏味时,他心烦;工作激烈时,他又会恐惧。可他们告诉他,在开罗有重要又危险的工作要干,而且他有成为优秀特工的必要素质,更何况他们在以色列找不到足够的埃及犹太人。如果他拒绝的话,他们不能出去再找一个具备一切素质的人选。因此嘛,当然啦,他就点了头。他并非出于理想主义才为他的国家冒生命危险。这更像是出于个人利益,以色列的垮台会意味着他完蛋了;他以冒生命危险的代价来拯救自己的生命,这是合乎逻辑的。再有,他还期待着那一天——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到时候他会老得不适合做外勤,他们就会让他回家,让他坐办公室。他就能找一个犹太好姑娘,娶了她,安定下来,享受他为之奋斗的家园。

与此同时,他既然已经跟丢了教授,就转而跟踪他的夫人。

她还在观赏街景,此时身边多了一个阿拉伯青年陪护,大概是埃及人安排好在她丈夫不在时照顾她的。当晚,那个阿拉伯人带她到一家埃及餐厅吃了晚饭,送她回家,还在园中的蓝花楹树下吻了她的面颊。

第二天一早,陶菲克到中心邮局给他在罗马的“叔叔”发了一份电报:

舒尔茨在机场与可疑的当地特工见面。游览了两天。由前述特工接走,驶往卡塔拉方向。监视中断。现在监视其妻。

他在上午九点回到扎马里克。十一点半他看到弗洛·舒尔茨在阳台上喝咖啡,就此推测出舒尔茨夫妇所住的公寓房间。

午饭时分,雷诺车里变得酷热无比。陶菲克吃了一个苹果,喝了瓶中温热的啤酒。

舒尔茨教授黄昏时候才回来,乘的还是那辆灰色奔驰。他面容疲惫,如同一个中年人走了长路那样无精打采。他下了车,径直走进公寓楼,头也没回一下。那名特工放下他之后,驾车驶过雷诺,紧盯了一阵陶菲克。陶菲克对此无可奈何。

舒尔茨去了哪里?陶菲克思索着,花了大半天才抵达那里,他在那里待了两夜一天呢,今天又花了大半天才回来。卡塔拉只是许多可能的地点之一:沙漠中的那条公路一路直抵地中海沿岸的马特鲁;有一处拐弯通往南端的卡尔库尔·托赫尔;要是换一辆车,再有个沙漠中的向导,他们甚至可以远达利比亚边境的旅游胜地。

晚九点,舒尔茨夫妇又出来了。教授的精神恢复了。他们穿戴整齐去吃晚餐,走了没多远就叫了一辆出租车。

陶菲克做了决定,不去跟踪他们。

他下车走进公寓的花园。他走进遍地是土的草坪,找到一处灌木丛背后的有利地形,可以通过敞开的前门望进楼房的前厅。那个努比亚看门人坐在一条矮木凳上,掏着鼻子。

陶菲克等待着。

二十分钟之后,那人从木凳上站起身,走到楼房背后消失了。

陶菲克匆匆穿过前厅,轻手轻脚地跑上楼梯。

他有三把万能钥匙,可是没有一把能打开三号房间。最后,他用了一块从学生用的三角板上折下来的弯曲的塑料块捅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