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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怎么睡呢?漆黑的世界里,女人并没有立即感到呼吸的紧促,她询问着柳子言,并撒娇地一定要柳子言扶了她睡下,且要双手就紧紧搂住她,让她头枕在那宽宽的胸脯上。柳子言按她的要求去做了。他们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坟外风扫过墓顶,那几丛枯草摇曳着泠泠的金属声,有蚂蚁在叫,蚯蚓在叫,墓壁上爬动的湿湿虫释放着姜葱一样的气味。两人同时想起了过去的岁月,想到了那一切一切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细节,倒后悔忘了带一壶酒来,这些记忆是用盐风干的肉丝,蛮能有滋有味地下酒呢。柳子言开始摸索着从身上解那件已经很旧很旧几乎稍稍一撕就破的红裹兜,妇人并没看见,却感觉到了,也伸过手来,拉平了,盖在他们的脸上。
  “这是咱们的铭旌哩!”柳子言说。
  “铭旌都是要写一生功德的。”妇人说。
  “那上面不是有血斑吗,那就算咱自己写下的。”柳子言说。
  两人无声笑了。
  “咱们的儿子会当了官吗?”妇人悄声又说。
  “会的。这是一个好穴哩!”
  “能做了什么官呢?”
  “很大的官,真的,大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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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四十里外的洪家戏班有一个出了名的演员,善演黑头,人称“活包公”。他便是柳子言的儿子。柳子言踏了一辈坟地真穴,但一心为自己造穴却将假穴错认为真,儿子原本是要当大官,威风八面的官,现在却只能在戏台上扮演了。
  写于1990年4月10日——15日
  《美穴地》全文完,选自《商州:说不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