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8页)

“阿哥,侬放心,腊妹是我媳妇,腊娣就是我亲妹妹。”桂望国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两个妹妹,一个嫁了,一个正在挑挑拣拣,何其多算是放下心。就在这时,“文革”后的第一波出国潮在国内涌起,一心想出去看看的何其多也悄悄加入考托福的行列中。苦读两年后,他被美国一所大学金融专业录取。

二十七岁的何其多没有丝毫犹豫,他背着比当年从乡村走出时大不了多少的行李,挥手告别前来送别的妹妹、妹夫,走进上海虹桥机场,坐上飞往美国的航班。

没出过国的同胞都以为美国是天堂。出去过又回来的,对真实情况又一致保持缄默。何其多苦笑,其实,决定你在美国到底是生活在天堂还是地狱的,基本不是学历和能力。而是你在国内攒了多少money。换句话说,你在国内是谁,在国外依然如故。

尽管曾经有过极为亲密的关系,但徐丽美亦未听何其多讲过美国的详细经历。她好奇地问,“老何,听说第一批出去的留学生,都要刷盘子洗马桶才能生活,是真的吗?”

“差不多吧。”何其多点头,“第一批出去的留学生背后,是刚刚开放的大陆,经济尚未搞活,大家能掌控的钱都不多,不管是明星还是学者,刚刚出去时,都要做一段时间的钟点工才能维持生活。”

徐丽美点头,“在美国这种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人工比较贵,又能及时拿薪,所以许多人要做这一行。”

“阿美这些年的国,没有白出。”房莺伸出一根大拇指。

徐丽美听出房莺的讥讽,笑一下,没有接话。

“我阿哥真是不容易。”桂望国叹,“伊是家里的独生儿子,在家里,连袜子都由姐姐妹妹洗,每次回村里,都被看得像神一样,吃饭能坐村长家的饭桌。就这样,还能在美国做苦工。我常和我儿子说,要像舅舅那样,吃得苦中苦,才能做人上人。”

初到美国的何其多,的确打过很多零工,洗过盘子、送过报纸、修剪过草坪,还种过树。不过,何其多没有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在美国捱过最为艰难的第一年后,头脑灵活的他发现了一条独特的生财之道:教老外学功夫。

最初一段时间,每天早晨,何其多都会身着对襟白衫,手提一条长棍,在晨练人数最多的街心公园操练棍法。渐渐地,他的身后聚集起一些对他感兴趣的洋人,跟着他一起比划。看人数差不多可以凑成一个班后,何其多在学校体育馆租了一块场地,正式开班授课,教China Gongfu。

因为何其多是本校留学生,对于他这种无证授课的行为,校方采取了眼开眼闭的方式,暗示他别出事情,没为难过他。靠着大三时在少林寺旁边武术学校学来的几脚功夫,何其多顺利完成学业、成为金融专业硕士,还支撑他渡过了长达一年的失业期。

失业期间,因为没有开班授课资格,何其多无法再靠教洋学生学习武术赚钱。而他以外国人身份拿到的文凭,很难进入美国主流金融企业。

就在何其多四处求职碰壁、积蓄即将花费殆尽之际,他才在一家规模很小的贸易公司找到一份工作,随后申请到绿卡留在美国。

何其多当年的身份地位很难真正融入到美国主流社会,他交往的主要圈子还是与他一样从国内出来的留学生或者华人。渐渐地,何其多结识了一批华人朋友,并在朋友的介绍下偶尔带带从国内来美国观光考察的旅行团。

在一次带团过程中,何其多结识了大陆一位领导。当时,浦东刚刚开发开放不久,急需各类人才参与筹划与建设,特别是精通发达国家企业经营模式的金融人才与管理人才。看了何其多提供的个人履历后,这位领导表示,愿意将他作为海外人才引进,推荐给国内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