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第三十四章 需事之贼(第4/5页)

银杏好奇道:“昌王究竟是如何拿下长安的?”

我笑道:“泾州太守裘玉郎夜半杀了主将,开了城门,引昌王入城。”

银杏赞叹了一番,道:“奴婢记得裘大人是在先帝遇刺后外放去泾州的,一个外放的文官,竟杀了信王的宿将,如此倒是信王失策了。”

我笑道:“信王将裘大人外放西北,或是为了让他远离腹地,或是为了一举歼灭,或是为了让常乐看管、牵制,甚至杀掉,不想裘大人竟反客为主了。怨不得信王说常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银杏笑道:“信王何不一开始就杀了裘大人?岂不爽快?”

我摇头道:“信王一心想让皇太后禅位于他,若先帝一崩逝,便迫不及待地剪除先帝的心腹旧臣,那还如何赢得百官万民的心?若不是为了民心与后世的名声,又何至于要迫不及待地杀了朱云,废去曹氏,赐死高氏?再残暴的人,也不能把面子都撕烂了。”

银杏道:“恕奴婢直言,昌王起兵,只怕也有野心。”

我冷笑道:“谁反不是一样!至少昌王没有弑君。”

银杏叹道:“可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位王爷分出胜负来。”说罢又将荔枝核丢入水中,一只蛙被惊得跳上了荷叶,又一头扎入叶底密布的浮萍中。水光滉荡,荷叶翻如风波。

眼睁睁看着?那也不见得。

天刚亮,李威便候在门口了。村居闲适,我起得迟,累他等了好一会儿。于是请进来,一面吩咐上茶。李威忙道:“君侯不必忙。信王着小人传几句话,这就走。”

我也不与他客套,笑吟吟道:“信王殿下是要出征了么?”

李威道:“王爷正是明日午后出征,来不及与君侯道别,特遣小人前来致意。”

我笑道:“信王殿下果然雷厉风行,我还以为安排朝政事宜,总归需要两日。”

李威道:“政事上有苏司政,王爷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威不但知道苏令是忠于信王的,并且不惮在我面前明言,倒也大胆。只是高旸特意遣人来告诉我他要出征,我却吝啬说出“凯旋”二字。相对沉默,颇为尴尬。良久,我淡淡道:“知道了。”

李威又道:“还有一事,王府也是今早才得知的,王爷命小人也告诉君侯一声。景灵宫娘娘昨天夜里小产了。”

大块大块的阳光落在院落中的青石砖上,泛起不平的光。沟壑愈深,苍苔愈冷。我微微眩晕,一时想不来这“景灵宫娘娘”究竟是谁。李威忙又道:“便是曹娘娘。”

我一怔,心头莫名一痛:“曹氏不是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李威道:“女医说,虽然饮食无缺,但心情郁郁,致使胎死腹中。听说是个男胎,王爷听了,很是可惜。”

孽子不能出世,论理我当高兴才是。我抚一抚胸口,想要摸清楚那一阵莫名其妙的痛楚是从何处而来。那孩子是柔桑对母亲的顺从,也是柔桑对宿命的反抗,是朱云罪恶的血脉,也是朱云倔强的留存,是熙平遗下的母爱,也是熙平垂死的挣扎。他就这样无声无息死在母腹之中,我所有关于如何面对这孩子的设想,都落了空。孩子没有了,我对柔桑的恨意仿佛也掏空了大半。我叹道:“知道了。”

李威呆站了片刻,见我无话,只得躬身告退。

银杏目送小钱与李威走出院子,忍不住微笑道:“奴婢看他眼巴巴地看着姑娘,姑娘就是不肯关心一下信王。七尺男儿,真是可怜又好笑。”

我哼了一声:“信王凯旋,不就是昌王兵败么?这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银杏笑道:“曹氏病了,姑娘可要去景灵宫?”

为了让柔桑母子活下来,熙平长公主不惜抛出举家十七条性命。那孩子还未出世,便已是周身血污。想来不堪重负,所以自行离去。“曹氏没了孩子,也甚是可怜,毕竟是故主,去瞧一瞧好了。备车,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