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第五章 吾畏其卒(第4/5页)

这话是在说我没有为高晅争取储君之位。薛景珍学长舌妇的飞短流长,口气却平静得像一刀子切断了所有的眉飞色舞。闲闲听着,倒也不怎么生气。“你们娘娘如何处置了?”

薛景珍道:“贞嫔娘娘说,这两个宫女不但造谣生事,更是在离间圣上与四殿下的手足之情。因此禀明圣上和太皇太后,已将这二人杖毙。太皇太后命慧太嫔迁离济宁宫,去济慈宫服侍了。”

我这才吃惊起来:“贞嫔娘娘倒快!”

薛景珍道:“贞嫔娘娘处置内务,素来是雷厉风行的。”

我又问:“姐姐现下如何了?”

薛景珍道:“婉太妃心疼四殿下,哭得厉害,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贞嫔娘娘只好命奴婢来请大人入宫了。”

我一身酒气,如何入宫?况且玉枢也未必愿意见我。既然芸儿都已处置妥当,我并没什么可担忧的:“我知道了,公公先回宫去吧。请回禀贞嫔娘娘,我的母亲明早会进宫去。”

薛景珍虽有好奇,却忍住没问。只得躬身应了,行礼告退。

两条腿像是陷在深深的污泥之中,整个身子都没有力气。逃离了皇城,却逃不开城中的是非。我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些担心起来:“晅儿摔断了鼻梁,也不知怎样了。姐姐定是觉得孤苦无助。”

银杏忙道:“薛公公说,太医已经医治过了,想来是无碍。”

小钱道:“大人既然担心四殿下,何不入宫瞧一瞧?这会儿把薛公公追回来还来得及。”

我合目叹道:“酒后入宫乃是大不敬,况且见了玉枢也不知说什么。难道要我陪着她一道哭么?既然贞嫔已经处置妥当,随她去吧。”

小钱道:“贞嫔娘娘才入宫几日,虽然位分低了些,却雷厉风行,决断分明。当真不可小觑。”

宫中幸而有芸儿在,我才可以躲一躲懒。“贞嫔掌管王府内务也有些年了,自然得心应手。何况正因位分低,容颜有损,恐宫人轻视,才更要立威。”

银杏沉吟道:“只是着意立威,倒显得心虚。慧太嫔怎么说也是贞嫔娘娘的长辈,当真一点儿情面也不留。好像慧太嫔这些年在宫里的威风都是假的。”

平氏罪婢出身,她的威风是高思谚借给她的。全凭恩宠得来的权势,好比在流沙上建屋,不那么真,也不那么假。“慧太嫔是长辈,难道姐姐就不是她的长辈了么?‘事有易断,较然不疑’[17],剖判是非,最怕因人废事。何况,这实在是圣上和贞嫔的一片慈悲之心。‘吾畏其卒,故怖其始’[18]。”

“吾畏其卒,故怖其始……”银杏支着下颌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奴婢懂了。因为怕宫人们轻视贞嫔,犯下大错,最终害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贞嫔娘娘才要尽早立威。”

小钱道:“小时候常与贞嫔见面,倒并不觉得她有这等手段和魄力。”

银杏忽然抿嘴一笑:“陛下身边那几个美貌的小宫女都是当年慧太嫔精心安排的,看起来全然不是贞嫔的对手。”

我又好气又好笑:“好了!宫里娘娘们的事情,津津乐道、幸灾乐祸的,像什么样子?!”

银杏忙道:“是那慧太嫔太过可恶,都做了太嫔了,太平日子不过,就又生事。奴婢是为婉太妃和四殿下抱不平!”

我摇头道:“这一次未必是她有意为之。慧太嫔的行事,你们不是不知道,当年夺取内阜院、告发颖妃,证据确凿。陷害我的几件事虽然是无中生有,手段却还巧妙。最愚蠢便是流言伤了玉枢那一次,好歹也寻好淳太妃背祸。若不是芳馨姑姑锲而不舍地追查,也就被她躲过了。”

小钱道:“这一次又是流言伤人。”

我笑道:“是流言伤人,只是这次的流言中,裹挟了圣上。”

银杏笑道:“是了!慧太嫔对慎妃一向敬重,打理历星楼和太子宫的时候也十分用心,定然不会有意冒犯陛下。想来是她的丫头口没遮拦,谁知竟闯下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