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四十章 笃志而体(第2/7页)

颖妃道:“当初姐姐辞官的时候,尚未与婉妃姐姐相见,就匆匆离开京城了。婉妃姐姐伤心得很。”

我无力地辩解:“见了,只是……没等她醒罢了。”

颖妃正低头漱口,忍不住白了我一眼:“姐姐几时变得这样无赖了!”说罢坐正身子挽了挽披帛,又从丫头手中亲自端了一杯碧螺春递给我,“姐姐该多谢我才是,为了婉妃姐姐的伤心失意,我可没少费口舌。”

我双手接过茶盏,感激道:“多谢妹妹。”

颖妃微笑道:“本来呢,我和婉妃姐姐一样,心里也是怨姐姐的。明明已经到了景园,为何不来与我告别?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姐姐终究还是要回来的,暂时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罢轻轻握住我的指尖,恳切道,“玉机姐姐,我早就盼着你回来了。”

我不禁笑问:“妹妹在小书房的时候,也盼着我回来么?”

颖妃的手指没有丝毫悸动,一如她波澜不惊的口吻:“是,我一直都盼着姐姐回来。哪怕我在小书房代看奏疏的时候。因为我早知道姐姐回来会是如今这般情形。小书房的门本来就是通御书房的,不是么?”

我自觉失言,叹息道:“好妹妹……”

颖妃笑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好不容易进了小书房,又出来了。听说封大人昨日升了官,她算是坐稳了这个位子。”

我忙道:“妹妹的身子既然已经好了,再求陛下让你进御书房,陛下会准的。”

颖妃摇头道:“‘福不再来,时或易失’[217],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再也回不去。好比……我怕是再也不能生下孩子了。”她的语气中有刻意压抑与长久沉淀后的悲凉和隐恨,都化作一句‘福不再来,时或易失’,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时运的感伤。

我只得道:“妹妹也不必如此悲观。妹妹若真的想去御书房,我愿意尽力为妹妹一试。”

颖妃道:“难道我不能自己开口去求么?又何须劳动姐姐?”

我见她面有难色,不禁疑心道:“莫非有什么旁的隐情么?”

颖妃叹道:“实不相瞒,本来我身子好了以后,姐姐现在的公务,是由我来做的。谁知年前有一个御史参了我父兄一本,说他们数年前在朝廷铸新钱的事情上窃获暴利,与盗铸无异,还参了别的罪。陛下正派人查问,如此一来,我如何还能进御书房?”

“盗铸?”是了,当年我出宫休沐的时候,朱云曾向我提过,颖妃的父兄窃知朝廷机密,买卖铜器获取暴利。我回宫后将此事告诉了颖妃:“我记得我向妹妹提过此事,妹妹当时派人回家去问了么?”

颖妃道:“问了又如何,奈何错已铸下,我在宫里也是鞭长莫及。”

我好奇道:“论起来,妹妹的父兄并未在少府任职,如何会被御史参劾?”

颖妃道:“他们虽没有任职,却因我的关系,少府官员人人巴结。不然,他们如何会知道朝廷预备铸新钱的机密?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父兄早已收手。奈何他们又做了一件蠢事……”

“什么?”

“我哥哥在江南游历的时候,竟然和当地守令沆瀣一气,放出谣言,说朝廷又要改币法,导致物价腾踊,市贾惊扰,他们又因此获利。这才被巡行御史参了一本。”

“我记得当年有一个颍川赵雩,在京畿放谣言,炒作纸钞获利,还是妹妹助陛下拿下的。如何令兄会犯同样的过错?”

颖妃冷笑道:“我的父兄,根本就不顾念我在宫里的境况,只一味地爱钱。偏偏我困守在宫中,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忙道:“妹妹放心,即便查了出来,陛下也不会迁怒妹妹的。”

颖妃道:“我家若得罪败落了,我一个人在宫里,又有何意趣?况且我早已派人查明了,那御史间接收了慧贵嫔的银子,这才参了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