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十九章 大利小利(第3/7页)

或许出身微贱的人,本也没有公道可言。

晚膳时下了一场阵雨,四处弥漫着湿润清新的气氛。我照例去遇乔宫看陆贵妃。陆贵妃自从有孕,便一直在宫中静养,连椒房殿都很少去。于是我依照宫规,每隔三五日便去请安。陆贵妃初时以安胎为借口,甚少召见。但两个月下来,她也不忍总将我拒之门外,如今常肯请我进去说话。

因孕妇畏热,明光殿的冰还未撤去,一进去便觉周身清凉。日常在宫中静养,陆贵妃并没有梳髻,只是将长欲及膝的秀发用丝带缠绕而下,松松绑在颈后。乌黑的发间不饰一点金玉,用篦子抿得一丝不乱。一袭水绿烟纹长衫,巧妙掩饰住微微臃肿的身形。寒暄几句后,我正待告辞,忽听陆贵妃道:“听说今日皇后处置了定乾宫的一个宫女,那宫女如何了?”

我一怔,道:“那宫人已经死了。她所犯欺君、偷盗、私逃……淫秽这四条罪,乃是掖庭属按律所定。那三十杖,并非皇后娘娘所赐。”

陆贵妃双眸微合,明亮的目光在我脸上刮过:“不错,她的罪是掖庭属裁定的。”

从明光殿出来,天色如还没有研透的墨汁,星光若隐若现。檐下挂起橘色的宫灯,溶溶烛光似要融化在蒙昧的夜色中。晚风轻拂,扰动这一宫的不分明。身在此中,连自己也要融化了。

西配殿下摆着一张油光水滑的竹凉榻,平阳公主穿着杏红单衫坐在榻上抓子儿玩,一个乳母和两个丫头在一旁侍立。碧玉和白玉贴合成指甲盖大小的方块作子儿,沙包用云锦填了粟米做的,金丝银线在烛光下抛出寸寸寒芒。我忙上去行礼,平阳公主亦止了游戏,目光中充满期待:“平身。玉机姐姐来和孤一起玩么?”

我歉然道:“这会儿二殿下要写字,臣女得回宫去。”

平阳公主甚是失望,低头将一颗玉子儿轻轻扔了出去,低头道:“都回宫去吧!都不要来!”

我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乳母安氏忙上前对公主道:“二殿下还在长宁宫等着朱大人回去呢,若耽误了功课,明天夫子该罚了。就让新月来陪伴公主可好?”

平阳公主忽然尖声道:“不要!二哥天天有玉机姐姐陪着写字说故事,还可以踢鞠,孤为什么只能和她们在一起?难道孤没有侍读么!”她越说越委屈,把玉子儿和云锦沙包统统抛在了地上。玉子儿哗啦啦洒了一地,顿时摔裂了几颗。安氏见状,忙柔声哄劝。

穆仙闻声从明光殿中走了出来,两个小丫头忙向她说明原委。穆仙看了我一眼,说道:“咱们宫里的这位车大人又不知去了哪里。”说罢将公主带回了明光殿。

晚间沐浴之后,众人搬来凉榻,摆好瓜果,在宫苑中乘凉。此时天色浓黑如墨,月朗星稀,高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绸衫,光着脚躺在榻上看星星,芸儿把扇。乳母李氏和宫人们坐在一旁乘凉。我散发走出灵修殿,命人搬了一张竹椅下去。高曜侧头见我来了,忙坐起身道:“姐姐该说故事了!”

李氏笑道:“二殿下眼巴巴的,就望着这一刻了。”

我斜坐在竹榻上,接过芸儿手中的扇子,掩口一笑:“若有一日我的故事都说完了该怎么办?”

高曜侧头想了想,说道:“那便将从前说过的故事再说一次,有好些孤都记不清楚了。”

李氏道:“殿下应当将听过的故事都说给皇上和皇后听,皇上和皇后若见殿下又长了见识,定然十分欢喜。”

高曜微微扁起嘴:“只是怕记不清楚,反惹父皇和母后不快。”

我笑道:“这有何难,只要殿下愿意听,臣女便多说几遍。”

话音刚落,忽见白领着穆仙和平阳公主并一群宫人走了过来。除了高曜,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芸儿忙跳下竹榻,请平阳公主与高曜并排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