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册 第九章 非惟名利(第2/6页)

想起高曜听故事的认真神气,加之芳馨极力宽慰,心中顿时释然。“姑姑言之有理,该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数。”

忽听院中欢声笑语,启窗但见王氏拉着高曜的手欢欢喜喜地向外走。红叶哼了一声,正待讥讽两句,绿萼以目止之。

一觉睡到申时方起身。红叶一面梳头一面道:“奴婢才去启祥殿打听了,二皇子到现在还没回来。”说罢拿起我睡前卸下的银环,“姑娘也太素净了,明明有金的玉的,怎么不戴?”

我自镜中笑道:“我出身低微,盛妆也不似小姐。”

红叶嘻嘻笑道:“官做久了,自然就像了。到时别说金的玉的,便是花钗冠也有的戴。”

我转头笑斥:“又胡说了!”正笑着,绿萼进来道:“姑娘,李嬷嬷带着芸儿姑娘来了。”

李氏是高曜的另一个乳母,常日与乳母王氏在一起时,总是低眉顺眼,默然不语。只见她大约二十四五岁,身着琥珀色半袖纱衫,以玳瑁长簪挽发,干净利落,却不显眼。细细看去,娇丽容颜与芸儿有几分相似。

一进门,李氏与芸儿便向我叩头,我忙命芳馨扶起,一面道:“嬷嬷这是何意?”李氏和芸儿仍是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礼毕,两人并肩坐在下首。我命人拿了些糕点果品给芸儿,一面问道:“嬷嬷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李氏欠身道:“奴婢初到长宁宫,自当给大人请安。”

我笑道:“嬷嬷客气。嬷嬷是殿下的乳母,于天家社稷有功,本当是玉机先向嬷嬷问安才是。”

日光西斜,日晷铜针修长的影子指在申初一刻,针尖极力延伸,极慢地掠过东面的丁香花树。李氏沉默片刻,恭谨道:“大人宽和,奴婢却不敢失了分寸。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奴婢便要出宫去。正有一件放不下的事,想求大人的恩典。”说着瞥一眼芸儿,芸儿忙起身跪下,磕了三个头。

我见她面色凝重,又叫芸儿叩首,心中已猜着了几分:“嬷嬷有什么难处且说来听听,或许玉机可略效绵力。”说罢又命芸儿起身,芸儿不得李氏之命,仍是跪着。

李氏道:“殿下再大些,身边便只能留一个乳母了。奴婢平日里不得殿下欢心,想是不能留在宫中了。”

我淡淡道:“留又如何,不留又如何?”

李氏垂首道:“奴婢并非贪恋宫中的富贵,只是不放心芸儿。芸儿是奴婢的亲侄女,可怜我兄嫂早亡,蒙皇后娘娘开恩,准她进宫侍奉,这才能留在奴婢身边。谁知这丫头粗笨,也不得殿下的心。奴婢只求大人将她收下使唤,若能长长久久服侍大人,就是这孩子的造化了。”

芸儿不但不“粗笨”,而且娇俏伶俐。她哪里是“不得殿下的心”,分明是为王氏所嫉恨。我刚进宫,李氏便上门将侄女托付于我,想来自得知宫中将选侍读女官开始,她便起了这样的心思。我望一眼芳馨,啜茶不语。

芳馨忙道:“嬷嬷心疼侄女,我们大人岂会不知?只是芸儿原本是服侍殿下的,没有殿下才搬到长宁宫来,大人便要了身边人去的道理。皇后知道了,只怕会怪罪大人的。”

李氏忙道:“姑姑所言甚是,奴婢亦不敢教大人担不是。芸儿年纪还小,奴婢也还要再服侍一两年,大人可慢慢要不迟。”

我淡淡一笑道:“嬷嬷放心,我很喜欢芸儿,姑姑不说,我也会尽力照拂。”

李氏感激道:“多谢大人。”这才命芸儿起身。

我又道:“玉机也有一事要请教嬷嬷。”

李氏道:“不敢。”

我笑道:“嬷嬷与我往日虽见过几面,但从无深交。且嬷嬷服侍殿下,又能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芸儿的事,怎不求皇后,反倒托付于我?”

李氏叹道:“大人既问了,奴婢不敢不据实以答。这是因为芸儿还小,奴婢若去求皇后,皇后纵然开恩,多半也是遣她去服侍别的皇子公主,孤身在别宫,难免要受气。如今选了大人进来,大人读书明理,芸儿跟随伺候,多少也能学个眉高眼低,倒比服侍皇子公主好些。奴婢的兄嫂生前只留下芸儿一个孩子,因此奴婢只得斗胆来求大人。失礼之处,望大人恕罪。”说起身故的兄嫂,李氏举帕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