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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也知道,战后人们发现那次行动根本没起作用。尽管在那次空袭和其他行动中,美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德国从来不缺滚珠轴承。从政策到计划都错了。好吧,我不是说那时的新闻界能够阻止这种可怕的浪费。但是,现在会有质疑的声音——不是在事后,而是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所以质询和公众知晓就是一种约束,能够减少生命的损失。”

听着儿子说话,老安格斯脸上的皱纹由于回忆和痛苦更加深了。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很沮丧,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仿佛一下子更老了。他声音颤抖着说:“在施韦因富特,我们损失了50架B–17轰炸机。每架飞机上有10个人。只那一天就牺牲了500名飞行员。1943年10月的同一周,我们又损失了88架B–17,接近900人牺牲。”他的声音渐渐变成了低语。“我也参与了那几次空袭。最糟糕的事就是在晚上,周围都是空床位——都是那些没能回来的人的床位。从那一周到之后的日子里,我常常半夜醒来,看看周围,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回来了,而那么多人却没回来?”

气氛变得很感人,让斯隆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真不应该和自己的父亲争个高低。他说:“对不起,爸爸。我不知道自己揭开了你的旧伤疤。”

他的父亲好像没有听到,继续说道:“他们都是好人。很多好人。很多都是我的朋友。”

斯隆摇摇头:“别再说这个了。我说过了,对不起。”

“爷爷,”一直在认真听的尼基说道,“你打仗的时候,执行任务的时候,害怕过吗?”

“天呐,尼基!害怕?我简直被吓坏了。高射炮在周围爆炸,炸出来的锋利铁片能把人切碎……成群的德国战斗机扑过来,枪炮声不断,你总觉得他们都在瞄准你一个人……看到其他B–17起火或者急盘旋下降,你就知道飞行员再也不能用降落伞逃生了……那是在27 000英尺的高空,空气寒冷而稀薄,一旦你害怕得出汗,就会结冰,就算有氧气你也很难呼吸……我的心常常提在嗓子眼儿,有时甚至还有内脏。”

安格斯停顿了一下。餐厅一片安静,不知怎的,这与他平常的回忆不太一样。然后,他继续只对着认真听的尼基说话,看起来好像只有这一老一小在交谈。

“我要告诉你,尼基,我以前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有一次我太害怕了,我甚至……”他环视四周好像在请求大家的理解,“我太害怕了,还弄脏了裤子。”

尼基问道:“然后,你怎么办了?”

杰茜卡担心安格斯,想要打断对话,但是克劳福德用手势制止了她。

老人的声音变得有力了。很明显,他恢复了一些自豪感。“我还能怎么办?虽然我并不喜欢,但是我在那里,就只能继续完成任务。我是投弹手。当指挥官——就是飞行员——到达预定位置,设定好目标航向后,就通过内部通话系统告诉我:‘看你的了,安格斯,行动。’然后我就用诺登投弹瞄准器观察,让自己从容稳定下来。在那几分钟里,尼基,投弹手飞在空中,我在十字准线里捕捉到目标,然后发射炸弹。以此为信号,其他人也各自发射炸弹。”

安格斯继续说:“所以,我要告诉你,尼基,对死亡恐惧并没有错。有时可能会带来最好的结果。重要是坚持,无论如何要掌控局面,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我知道了,爷爷。”尼基一本正经地回答,克劳福德好奇他到底理解了多少。可能理解了很多吧,尼基既聪明又敏感。克劳福德也开始怀疑过去自己是否对父亲有些不够耐心。

他看了一眼手表,该去上班了。通常他会在上午10点30分到达CBA新闻大楼。今天他得早一点儿,因为他要和部门总裁商量关于免除查克·因森全国晚间新闻执行制片人职务的事情。昨晚与因森的争执还让他耿耿于怀。斯隆下决心一定要让新闻选择的过程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