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们(第2/5页)

盟盟果然不负众望,三两下便徒手抓到迅猛龙后山放生去,好像那“一一九”队员。

经此,我们决定忍耐几次,不回应花生的物物交易,料想聪明如她,也许会改改这习惯。

花生聪明,却没聪明到能了解并接受我们一夕之间不再爱吃蜥蜴,她改打麻雀回来,打青蛙、打红裙子大蚱蜢、打某邻居家一圈抹了盐酒待下锅的生……我们也傻了,有耐心的便好言相劝(因为她极会高声回嘴:“以前可以,现在为什么不行?”),因为若压低声调告诫禁止她,她掉头就跳窗跃上墙头离家。

终至有一天,她发出怪异、又得意又警戒其他猫族狗族靠近的啊呜啊呜声,声震三楼,我们第一时间闻声前往,满室的甜腥味,餐桌下,一地的新鲜血……从零乱残余的羽毛来看,是一只鸽子!(天啊!会是养赛鸽的邻居家的百万名鸽吗?)

一起决定统一口径冷处理,不劝她不骂她也不抚慰她,只定时喂饱她(虽然早明白她的饱足与否和猎捕天性毫无关系),冀望我们回到很多人家人与动物的“正常关系”,冀望她不要那么在意我们(在意我们到底爱吃蜥蜴还是鸽子),冀望她能明白自己是一只猫,属于猫族。

起初花生仍不死心,择家中人来人往要道蹲踞(通常是餐桌和客厅间的长沙发椅背),不断逢人申诉为何我们随便片面毁约,不再继续不是一直既好玩又好吃的交易游戏吗?她说得清楚有理,我们答不出话,或此中有好心人两手一摊无奈地回她一句:“(猫饼干)没有啰。”啊她尖声打断简直掩耳不愿闻。

再后来,她也不回嘴了,负伤的神情负伤的身影跳窗出走。

猫口众多,耳根清净了一阵才发觉花生已两天没回。且不说我们如何四下找寻呼喊她,一星期后,后山社区的大厦警卫知道我们在找猫,告诉我们前日地下停车场的垃圾收集站发现一只死猫,因没有外伤,看不出中毒或车祸。我们问外形花色(因为已经被清洁工当场当垃圾处理掉),大概确定是花生。

由于没在现场目睹,并不像以往其他的猫狗伤逝那么引人痛哭,只觉得非常非常惆怅,仿佛呼之欲出的某些历史故事中的英雄豪杰,也仿佛文学作品中的某人物,冰雪聪明心性孤傲却是最狼狈不堪的收场。

花生王朝结束,如同古埃及唯一的女法老哈特雪普苏德王朝的不再,是我们与猫狗共处多年唯一的母王朝时代,然我再再禁止自己想,花生是饿到自己去垃圾堆中觅食吗?她如何不愿多走两步路回家?如何再不愿向喜怒无常神经病没个准的主人(她一定这样想!)手中讨口饭?……

母猫族和公猫族对人的感情是非常不同的,两种我都非常倾心,无可拣择。

公猫无论年纪通常一旦确认你对他是无害的,甚至是可以提供他食宿的,就把整颗心整个身体交给你,绝不逊于一个男子在盛年爱恋时对你所做的;母猫族则可能是必须养育后代的强烈责任感使她显得保守谨慎多了,她时时刻刻暗暗替你打分数,并相对释出等量的信任和感情,我从来不曾得到任何一只母猫像公猫那样的摊着肚皮及要害睡瘫在膝上任人摆布,但有谁会像一只对你动了感情的母猫族那样不作声地远远凝视你,瞳孔满满的,谁会像她至多蹭蹭你的脚踝(你专心在做事的话甚至不察觉呢),那肢体语言翻译成人语意即:“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猎人纳莉

确实,她借此把她口鼻胡须根的腺体标记在你的身上,宣示着,那是她的领土别人的禁地——至少,我从没有在任一人族的口中听过比这还动人还深情款款还真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