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第2/5页)

“我父亲人很好,”她说,“但对我母亲来说,妇产科医生的妻子这个头衔还不够优越,她的娘家拥有在奥杜邦大道上的豪宅,她的期望远远超过我爸爸的抱负。”

一定是酒精扰乱了我的脑袋,我不假思索地,就把家里的事情全告诉了她,我平日很少对别人说起的。

我十一岁的时候,原本在亚特兰大勇士队的父亲,转到底特律的老虎队。不到六个星期,爸妈就在布卢姆菲尔德希尔斯的高级郊区买了房子,送我到最时髦的私立女校。第一天去上学,我就知道自己无法融入小学六年级女生紧密的圈子。她们是亨利·福特和查尔斯·费希尔等汽车大亨的富二代,对骨瘦如柴的新同学没有兴趣,更何况她父亲还来自宾州的斯库基尔郡,是个打棒球的大老粗。反正,众人唯首是瞻的费欧娜·诺尔斯就这么认定了,而其他十五个女孩都要听从她,就像掉下悬崖的旅鼠一样。

我母亲出生自矿工家庭,长得很漂亮,那时候她才三十一岁,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我们家附近的富裕住宅区,她跟我一样格格不入。我看得出来,她会把香烟吸到只剩下烟蒂,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但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爸爸热爱棒球,而母亲没受过教育,没有技能,而且很爱我爸,起码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

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某个寒冷的十一月晚上,我的世界变得混乱无比。我正在摆桌上的餐具,从吃早餐时那一角的窗户看着雪花,向母亲抱怨无止境的灰暗日子,以及即将到来的冬天。我们都很想念佐治亚的家,常常想起那里的蓝天和风,但自从搬到这里后,她第一次没附和我说的话。

“有失必有得。”她说得简单明了。“南方的天气当然好,不过也只有天气好而已,你要改变你的态度。”

我很难过,我失去了盟友,但我也没机会反驳,那时候老爸满面笑容地从后门进来。在大联盟里,四十一岁的他算高龄球员了,在底特律的第一季表现得相当令人失望,他脾气也变坏了。但那天晚上他把外套丢在挂钩上,抓住母亲抱进怀里。

“我们要回家了!”他宣布,“你们眼前的人,现在是黑豹队新任的总教练!”

我不知道黑豹队在哪里,但我知道家在哪里,亚特兰大!虽然在佐治亚只住了两年,我们总说那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在那里过得很快乐,会跟邻居办派对烤肉,周末会去泰碧岛玩。

母亲要他走开。“你浑身都是酒气。”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欢呼一声,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深深呼吸,扑鼻而来是熟悉的杰克丹尼威士忌和骆驼牌香烟。被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着,我感觉很陌生,又不得不害羞地承认,这感觉真的很好。我看着母亲,希望她也会开心得手舞足蹈,但她转头看着窗外,双手抓着水槽边缘,凝视着阴郁的夜晚。

“妈,”我从爸爸怀里挣扎出来,“我们要离开了,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她这时才转过头来,漂亮的脸庞沾染了红色的斑点。“汉娜,你回房间去,我跟你爸有话要说。”

她的声音沉重,我想哭的时候也会变成这种声音。我很不高兴,她有什么问题呢?我们有机会离开密歇根了,我们要回佐治亚了,找回温暖的天气和阳光普照的天空,还有跟我一样的女生。

我哼了一声,轻手轻脚离开厨房,但我没上楼回房间,而是进了一片黑暗的客厅,躲在沙发后面偷听爸妈讲话。

“到大学当教练?”我听见母亲开口问了。“约翰,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珊恩,你来这里以后一直很不快乐,你也从来没骗过我说你很开心。但老实说,我太老了,已经打不动了,去大学当教练只是策略。过几年,我就可以找大联盟的工作,说真的,我们有的钱已经超乎想象,就算我这辈子不工作也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