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杨子荣献礼(第6/8页)

“脸红什么?”座山雕紧逼一句,这既是一句黑话,但在这个节骨眼问这样一句,确有着很大的神经战的作用。

“精神焕发。”杨子荣因为这个老匪问的这一句,虽然在匪徒黑话谱以内,可是此刻问他,使杨子荣觉得也不知是黑话,还是明话?因而内心愈加紧张,可是他的外表却硬是装着满不在乎的神气。

“怎么又黄啦?”座山雕的眼威比前更凶。

“防冷涂的蜡。”杨子荣微笑而从容地摸了一下嘴巴。

“好叭哒!”[14]

“天下大大啦。”[15]

座山雕听到被审者流利而从容的回答,嗯一声喘了一口气,向后一仰,靠在椅圈上,脸朝上,眼瞅着屋顶,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像个兔尾巴。八大金刚的凶气,也缓和下来。接着这八大金刚一人一句又轮流问了一些普通的黑话,杨子荣对答如流,没有一句难住他,他内心感谢着自己这几天的苦练。

可是,杨子荣从俘虏口中所学到的黑话快要用完了,内心又是一阵焦急,心想:“匪徒们为了考察他们的同类,到底有多少黑话呢?是不是还有自己没掌握到的呢?”他激剧地担心着这一点。

正在这时,座山雕突然从椅子上直起腰来,把手一挥,八大金刚立时停止了再问。他捋了两下山羊胡子,哼了哼鹰嘴鼻,把鼻尖歪了两歪,拉着长腔,傲慢地向杨子荣问道:

“这么说,你是许旅长的人了?”

杨子荣一听黑话结束,心里就像卸了重担一样地轻松,神色更加从容,他点了点头答道:

“许旅长的饲马副官胡彪。”

“你想怎么办呢?”

“投奔三爷,好步步登高。”

“山穷水尽,也有点进见礼?”

杨子荣笑嘻嘻地,“托三爷的威风,一只老虎碰到我的枪口上。”

座山雕格格地笑了一阵,八大金刚也狂笑了许久,还恭维着他们的魁首道:

“三爷,碰得真巧,六十大寿,有人献虎。”

座山雕在狂喜中,使了个眼色,大麻子从身后舀了一大碗酒,递给杨子荣,杨子荣一看来了酒,内心完全轻松下来,这证明匪徒的进门坎子已经结束了,往下便可以随便些。他接过酒,朝空一举,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喝完后把满脸的胡髭一摸,转身坐在一个木头墩子上,他决心把他准备的真正礼物再晚一点献,好让这些匪徒看重自己。于是他拿出了土匪的气派,装上一袋烟吸着,说开了他这个胡彪的来历。

“三爷,我胡彪这趟溜子可不容易!跟许旅长多年,还没苦过这么一次。奶头山被共军打破以后,许旅长和弟兄们都被囚起来啦,只有几个人流了水。栾副官没在山上,夫人和郑三炮找侯专员讨封去啦,我在蜡烛台养马,只有咱们四个人没遭难。现在俺们四个都各奔各的咧,我老胡走了一个多月,才来这里……”

“那栾副官哪里去了呢?”座山雕急急地打断了杨子荣的叙述,眼中放出一种贪婪的神色。

杨子荣一眼就看透了这个老匪的心事,于是他故意唉的一声,叹了一口粗气,摇了摇头,“别提啦!”

“怎么?你见到他没有?”座山雕有点焦急的样子。

杨子荣吸了一口小烟袋。“看是看见啦!是在梨树沟他三舅家碰面的,可是这个人哪!真他妈的不够朋友,哼!……”

“那么刘维山和老栾碰面没有?”

“什么?”杨子荣故意地问道。

“刘维山,刘维山,”座山雕好像是担心着什么,“就是那个一撮毛!”他的手向右腮上一比划。

杨子荣早明白了这个老匪的意思,便故意拉了拉架子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也没看见什么一撮毛!”

“嗯!”座山雕眉头一皱,若有所虑地纳起闷来,“梨树沟他三舅家,一撮毛一定也去呀!”他自言自语地抽了一口冷气,把头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