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杨子荣献礼(第4/8页)

“有意思,要去威虎山,半路上又过了个‘景阳冈’。”但他又想:“这个虎怎么处理呢?送回小分队吗?已是不可能的事;带到威虎山去吗?这只大虎又太笨了。我这次虽是去献礼的,可是所有礼物的一分一毫也不能为匪徒所得,我给予他们的只是他们的覆灭。怎么办呢?只有埋起来,深深地埋在雪底下,等剿完座山雕再取下山去。”他微微一笑,“有意思,那时我们拿着一虎一雕下山该多有趣,小分队同志不知能乐到个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他一股分外的高兴涌上心头,顿时全身涌出了力气,他的两腿向上一举,向下猛一落,就势站了起来,打扫了一下沾在身上的雪粉,正要弯腰去拖虎,忽然在西北虎来的方向,传来了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杨子荣愣住了,最初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过度紧张后发生的耳鸣。可是这语声越来越近,他便蹲下身子,顺树空向语声处窥望,发现在林深处有五个人向这里走来,他顿时心一翻腾,“这一定是威虎山的匪徒了,他们是撵虎而来呢,还是听到我的枪声而来呢?”一阵激烈的思索,使他全身有些紧张,“不管怎样,来了就得对付。”他这样一冷静,发觉了自己由于紧张而紧握的双手,出了两把冷汗。他极力让紧张的肌肉松缓下来,内心对自己作了一个尖锐的批评:

“太不沉着,太胆小!这是一种畏惧的表现,这简直太危险,这种表现分明是向敌人招供,承认了自己不是胡彪,再愚蠢的敌人也会把你识破。快!快镇静下来,斗争瞬间就要开始了!我不是杨子荣,我是胡彪。”

想着,他哼开了小曲,蹓蹓跶跶,缓步向马走去。

“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他哼得是那样的像,完全像土匪的淫调。他对那五个人一瞧也不瞧,只当没看见,满不在乎地搅拌着马草料。心想:“我等着他,看他先来啥?”

“蘑菇,溜哪路?什么价?”[1]五个人中的一个,发出一句莫名其妙的黑话。

杨子荣一听,心想:“来得好顺当。”他笑嘻嘻地回头一看,五个人惊瞪着十只眼,并列地站在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杨子荣直起身来,把右腮一摸,用食指按着鼻子尖,“嘿!想啥来啥,想吃奶,就来了妈妈,想娘家的人,小孩他舅舅就来啦。”[2]

他流利地答了匪徒的第一句黑话,并做了回答时按鼻尖的手式,接着他走上前去,在离匪徒五步远的地方,施了一个土匪的坎子礼道:

“紧三天,慢三天,怎么看不见天王山?”[3]

五个匪徒一听杨子荣的黑话,互相递了一下眼色,内中一个高个大麻子,叭的一声,把手捏了一个响道:

“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4]

杨子荣把大皮帽子一摘,在头上划了一个圈又戴上。他发完了这个暗号,右臂向前平伸道:

“地上有的是米,唔呀有根底。”[5]

“拜见过啊么啦?”[6]大麻子把眼一瞪。

“他房上没有瓦,非否非,否非否。”[7]杨子荣答。

“哂哒?哂哒?”[8]大麻子又道。

杨子荣两臂一摇,施出又一个暗号道:

“一座玲珑塔,面向青带,背靠沙。”[9]

“么哈?么哈?”[10]

“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11]

五个匪徒怀疑的眼光,随着杨子荣这套毫不外行的暗号、暗语消失了。他们微微一笑,盯向三十步开外的那只死老虎。然后大麻子向杨子荣一笑道:

“老大好枪法。”

“彼此彼此!老大不嫌的话,兄弟奉送。”

五个匪徒一齐狂笑地伸出大拇指头,“够朋友!够朋友!”说着行了个土匪礼。杨子荣也还了礼。

“老大,你的心意?”大麻子好像有点近乎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