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白茹的心(第2/6页)

白茹又拿出她那小姑娘斗嘴的小脾气,朝高波的手打了一下,“你眼瞎啦!看不见吗?一个是‘爱’字,一个是‘受’字,从前不是教给你们了吗?”

高波一瞪眼,右手又急急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大“收”字,像质问白茹似的,“‘收’不是这样吗?!”

白茹又笑又气,“去你的吧,小牛犊!那是‘收’!这是‘受’!一个是平声,一个是去声,写法、用法、讲法、念法都不一样!就像你姓高,还能叫你姓‘告’哇?”

“那书上为什么写个‘爱’呢?”

“你睁开眼,”白茹把高波的上眼皮一扒,“好好看看,它俩一样吗?”

高波和李鸿义拿着书看了又看,嘟噜道:“不一样……不一样……”

“哪点不一样?”白茹瞅着他俩,像个管不了学生的小老师。

高波一歪头,“‘愛’字的中间有三个点一个横勾,外加下面还多一撇。”

“三点一横勾是个什么字?”

“是个心……是个心……”他俩一齐嚷道。

“是吗!”白茹一抬头,语言里好像又勾起了什么心事。她低慢地,也不知是对高波、李鸿义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爱就得有心!从心里爱!”

“什么?”高波和李鸿义第一次看到她这种特别的神情,特别的声调。

白茹好像觉察了他俩探询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便耍了个小孩子脾气,像吵架一样,“什么!什么!爱父母,爱祖国,爱人民,爱同志,得有心!得有心!得从心里爱!就这么样,就这么样!”

白茹这连珠炮似的话,把高波、李鸿义惹得笑起来。

“哟!哟!多厉害的小丫头!你对我们这么不耐烦,就是不诚心团结友爱,你这个友爱是没有心的爱啦?”高波说着和李鸿义一齐笑起来。

“去你的!快滚!快滚!”白茹举起了小手,向高波一比划,吓得高波倒退两步。

高波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哟!怎么这么冲呀?我看小白鸽快成小老雕了!我看这几天你吃的松籽没嚼烂吧?它快要在你心里发芽开花了吧?”

“不是的!”李鸿义插嘴逗起来,“小白鸽吃不了苦啦!奶头山那样的天险,谁不害怕呀!现在天又冷了,每天早晨又是下小雪,这玩意,还受得了哇!”他马上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本来吗!一个丫头片子,怎么能干这个!”他又玩笑地要故意逗着白茹生气,“二〇三首长原本不愿意在小分队里有女兵……”

“干吗乱戴帽子!”白茹真的气哼哼地朝李鸿义示开了威,“丫头片子哪点落后,你说!你说!你才怕吃苦呢!”

“哎!别发火呀!”高波故装老练的样子,“你吃不了这个苦,没关系,前几天向回送俘虏的时候,二〇三首长不是让你回去再换一个男卫生员来吗?可是你硬不回去。别不好意思,现在要回去还不晚,第二次的行动还没开始,来得及……”

“快滚你们俩的,主观!没羞!”白茹真的气起来了,拿起桌上的一碗水,要向他俩身上泼。

高波、李鸿义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赶紧跑出门外。

的确,这个天真活泼多欢多笑的白茹,自从奶头山后,确有了心事,这心事小高、小李目前哪能猜得着呢?他们俩真的认为白茹体轻力弱,又是刚满十八岁的姑娘,在这山林里作战不是她所能吃得消的。两人曾核计过再行动时怎么帮助白茹背东西,拿药包,好让她空身跟着走。

白茹的心事却完全不在这里,她的心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这小分队里感到无限的幸福,除了这项艰巨任务的荣誉外,奶头山战斗后,她的心十八年来头一次追恋着另一颗心。

白茹心里那颗种子——剑波的英雄形象和灵魂,像在春天温暖的阳光下,润泽的春雨下,萌生着肥嫩的苗芽。这苗芽旺盛得什么力量也抑制不住。可是她又不敢向剑波吐露她的心。因为她知道剑波现在并没有了解她的心。她也不了解剑波能不能接受她的心。在她看来剑波好像晴朗的天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他是那样的明媚可爱,但又是那样的无私公正。她总想把他的光明收到自己怀里,独占了他,可是他总像皎洁的月光一样普照着整个的大地上所有的人,不管是有意赏月的人和无意赏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