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生死(第4/37页)

与此同时,他们就最新消息交换着看法,关于阿卡的恐怖事件,关于内阁会议里传来的小道消息,关于腐败的曝光,关于一般形势,关于空调不运转,关于酷热。头顶上三只疲惫的风扇无效地运转着,几乎让人注意不到:这里非常热。小虫子在你领口和后脖颈上挤来挤去,犹如酷热的非洲。空中弥漫着汗臭和除臭剂的气味。

外面,三四条街远的地方,救护车或消防车的笛声忽高忽低,一阵不祥的呼啸声渐渐远去,不是因为距离渐远,而是因为力量渐衰。一辆停靠的车子时断时续地响起警报,声音划破了夜空,它是受到了黑暗中突如其来的恐慌的侵袭。今天晚上作家会讲什么新东西吗?他会设法向我们解释究竟为什么导致了这种局面,还是我们应该做什么才能加以改变?他能看到我们还没有看到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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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把与今晚活动主题相关的书带来了,正用书——或报纸来给自己扇风。时间已经推迟了一些,还是不见作家踪影。节目包括开场白、一位文学评论家的讲座、朗读新作中的短小片段、作家讲话、回答问题、结语、闭幕词。免费入场,人们很好奇。

终于到了,这位作家。

会场的文化管理员在楼梯脚下,足足等了他二十分钟。这是一位积极乐观、和蔼可亲的人,大约有七十二岁了,那张圆脸红扑扑的,让你想到一个苹果长时间被搁在水果碗里,直至长出了皱纹。脸颊上交错着看上去不健康的蓝色血管。然而,他的精神,像平时一样活跃,像消防员用的水龙带喷射口,任何方向都带有热情和社会责任。然而,身上酸臭的气浪从握手中便可以感受得到。他毫不耽搁地开始与比他小三十岁的作家打造一种情感关系,加之流露出来的慷慨钦佩,犹如两个老游击队员之间的亲密:我和你,毕竟,各自在自己的战区,为促进文化价值和思想价值,强化文明而不知疲倦地拼搏。因此我们两个人在这儿,私下里,可以允许我们自己轻轻松松地调侃两三分钟,而后再露出恰当的严肃表情,走进大厅,在讲台上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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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好啦,欢迎,我年轻的朋友,欢迎,我们就像等候新郎那样在这里等候你,嗨—嗨,你呀,我怎么说呢,有点晚了。什么?你在咖啡馆里耽搁了?好啦,这又不是世界末日,谁都会迟到。你也许听说过有一次一个主持割礼①的人去晚了?没听说?我讲给你听。一会儿再讲。有点说来话长,顺便说一句,你也可以在德鲁扬诺夫②的书中找到这个笑话,你一定对德鲁扬诺夫很熟悉吧?怎么会呢?你是个以色列作家!德鲁扬诺夫,拉比奥尔特·德鲁扬诺夫,《笑话与妙语书》的作者!对任何犹太作家来说,那都是名副其实的金矿!好啦,没关系。他们都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了。我们一会儿再说德鲁扬诺夫。一定。可是别忘了提醒我,我自己对笑话与妙语的区别也有一点想法。好啦,没关系,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毕竟,你有点晚了,我的朋友,没事儿,又不是世界末日,只是我们开始害怕缪斯让你把我们给忘了。可是我们没有放弃希望!不不,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坚定不移!

作家接着为迟到而表示歉意,小声叨咕了一些他自己的妙语:你们没我也总能开始。嗨—嗨—嗨。没你!真可笑!老文化贩子放声大笑,他的体味儿就像过了保质期的水果味儿。但是,恕我直言,你没我们也可以开始,在别的什么地方。顺便说一句(他们在爬楼梯时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你觉得那些美国狐狸将要从他们的阿拉伯朋友那里得到什么吗?他们最终会设法给我们买到一点和平与安静吗?至少和平安静上一两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