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2/8页)

不管是派拉特还是丽巴都不理解哈格尔并不像她们一样。她不像派拉特那样坚强,也不像丽巴那样单纯,无法像她们那样来安排自己的生活。她需要大多数黑种姑娘所需的那种大合唱:有妈妈、奶奶姥姥们、姑姑姨妈们、表亲们、姐妹们、邻居们、主日学校的教师们、最要好的女友们,以及能够给予她生活所要求的力量的一切事物——还有赖以生活的情调。

不过,他想道,让你爱恋的对象——别管值不值得你爱——来藐视你或抛弃你……

“你知道吗,哈格尔?我一生中爱过的一切全都离开了我。我父亲在我四岁时就死了。这是我懂事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最难过的一次离别。接着是我母亲。我们四口人相依为命,父亲死后,我母亲简直受不了了。她跑了。就这么跑了。我姨妈照顾我们几个,直到我祖母来到我家。以后祖母照顾我们。后来比利叔叔来了。他们现在都快入土了。因此我很难对一个女人抓住不放。因为我认为如果我爱上了谁,谁就一定会死掉。不过我也确实有一次抓住不放了。只有一次。但是我看你也就只能有那么一次了。”吉他回想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我从没想过要杀掉她。是他,对。不是她。”他笑了,但哈格尔并没有看他,甚至也没听他讲话,等他把她领出汽车交到丽巴的怀抱之中,她的目光仍是那么茫然。

她们只知道疼爱她,既然她不肯说话,她们就拿东西来哄她。丽巴这才有生以来第一次要去赢点彩头,然而也是第一次没能成功。丽巴只得到了一台轻便电视机,但是却没法接插头,因为她们屋里没有电。她没中彩,没赌赢,用纸牌搭成方块赌“并勾”输了,每天用数字打赌的彩票也落了空,票据交换所的数字失灵,杂志上赌金独得的跑马赛也没押对,一概都失败了,连扎不破的狂欢节气球都不肯听从她的魔法的摆布。她已经了无情绪了。她失魂落魄、无精打采地拖着步子朝家走,一路上用手掐下空地边上或是别人花园篱外随便什么开花植物的茎枝。她把这一束束的杂花当作礼物送给女儿,哈格尔这时不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是躺在床上,把她的头发摆弄来摆弄去。

她们给她专门做好吃的东西;到处给她搜罗礼品,指望能够用这些办法让她清醒过来。可惜什么都不起作用。派拉特的嘴巴不再嚼东西了,丽巴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失措。她们给她拿来唇膏和奶油巧克力,一件粉色的尼龙内衣和紫红色的睡衣。丽巴甚至去研究制作果冻的秘方,做出了红绿两色的果冻。可哈格尔连看都不看一眼。

一天,派拉特坐到哈格尔的床上,在外孙女脸颊前面举着一个有镜子的小粉盒,上面装点着金色的金属,有一个粉红的塑料盖。

“瞧啊,宝贝儿。看见这个了吗?”派拉特把粉盒转了一圈炫示着,然后按了一下咬扣。塑料盖子弹开了,哈格尔在那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面孔的一小部分映像。她接过了粉盒,盯着镜子照了好长时间。

“难怪呢,”她终于开口说,“瞧啊。难怪呢。难怪呢。”

派拉特听到哈格尔的声音颤抖了。“这是给你的,宝贝儿,”她说,“漂亮不漂亮?”

“难怪呢,”哈格尔说,“难怪呢。”

“难怪什么?”派拉特问。

“瞧瞧我这模样吧。真糟透了。难怪他不要我了。我这样子太吓人了。”她的声音平静而理智,好像她就没经过这最近的日子似的。“我得从这儿起身去打扮一下自己。难怪呢!”哈格尔把床单往回一掀,就站了起来,“哦,我身上也有味了。老妈妈,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洗个澡。好好洗上一个澡。我们还有浴盐吗?哦,天啊,我这脑袋。瞧瞧这个。”她又盯着粉盒镜子看起来,“我这样子像是在地上滚的猪。梳子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