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4/15页)

友谊犹如一只伸出的手,

又像忠诚的温暖的微笑。

今天我满怀衷心的热忱,

奉献给你我的手和微笑。

后面是不分性别的一只白色手掌握着另一束小些的蓝黄相间的花束,没有签名。

科林西安丝把它扔进存放一天废物的棕色纸口袋里。信封和卡片就在那里待了一天,可是也在她脑海里留了一天。到了晚上,她伸手扒开葡萄皮、茶叶末和意大利香肠的肠衣,找到了信封和卡片,揩抹干净之后放进了她的提包。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完全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他的调情也是一种侮辱。可是,多年以来,已经没有人,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有,对她试图(认认真真地试图)调过情了。最起码,这卡片对谈话是有益的。她倒希望他签上了名字,这并不出于想知道他的名字,而是看起来更正规,要不然,别人可能会以为是她自己买的呢。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那个人没来乘汽车。等到他再次出现时,科林西安丝要想不搭理他或不知道他坐在了身边,简直太难了。车开近了他平时下车的地方,他向她靠过来说道:“我真心希望你没生气。”她抬起眼睛,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他也就再没说话。

后来几天,他们先互相问候,最终开始了交谈。在他们谈话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当然是十分小心谨慎地进行的),起码她内心里是盼着他在身边的。等到她了解到他名叫亨利·波特,只不过是那一地段铁路车场的临时工,心中暗喜幸好还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或让人看过那张卡片或这男人本人。

他们之间的谈话,既愉快又新奇。双方都小心翼翼地不去问对方某些问题——唯恐引起对方要了解同样的情况。比方说,你住在城里的哪一地段?你认识某某先生吗?如此等等,都在回避之列。

到后来,波特先生主动提出来在科林西安丝下班后开车来接她。他解释说,他自己没车,不过有时借一个朋友的用用。科林西安丝同意了,于是这一对中年恋人就像不满二十的少年男女怕让父母发现过早地谈恋爱一样偷偷摸摸。他带她坐在一辆灰色“奥尔兹莫比尔”牌旧汽车中,开到乡下去,去看以车代座的露天电影,或是坐在廉价杂货铺中喝劣等咖啡:反正都是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科林西安丝明白,她为他感到羞耻,她应该再告诉他一些其他秘密,像她的工作性质之类,何况,他永远也不能登她家的大门。她还为自己感到的羞耻而深深地痛恨他,有时就在他正明显地表达他的景慕之情,不断夸赞她的容貌、举止、声音的时候会恨起他来。不过,这种轻蔑心理只是一闪而过,从来没有使她拒绝去看露天电影,因为在那种场合,她是某个人唯一的渴望与满足。

有一阵子,科林西安丝开始怀疑,波特的小心谨慎并不仅仅在于尊重她这个人、她的地位及其他,而且还因为他本人也并不想让人摸清他的底细。她首先想到的是,他已经结婚了。尽管他一再否认,还若有所思地笑着,她反倒疑心更重,并把他的笑解释为狡猾的掩饰。闹到最后,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单身汉,也为了让自己在一个真正的床上放纵一下,他就邀请她到他的房间里去。她立即加以拒绝并且连续几天始终不答应,后来他抱怨起她,正好揭到她的心病:她为他感到羞耻。

“为你感到羞耻?”她吃惊得目瞪口呆——她是真的吃惊了,因为她从没想到他会猜中她的心思。“要是我感到羞耻,我根本就不会同你见面了,更甭说这样了。”她手指着他们坐的小汽车外面,在露天电影院热气腾腾的场地上停着一排排小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