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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基此时对这位女子真是无名火冒三千丈。

“小姐!”他猛然抬起头,两眼直瞪着她道,“斯科特·布莱尔先生!人称巴雷的就是他!他旷了职!也就是说,不请假就缺席!他的公司登记了一处摊位。斯科特·布莱尔是董事长、总经理兼总裁。总之,就我所知,他是该公司的终身独裁者。不过,他不在他的摊位上……”现在,他已吸引了她的注意,而他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小姐!我在此讨饭碗,不是为巴雷·斯科特·布莱尔工作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连珠炮似的说到这儿,他停顿下来。心中怒气已消,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温柔的关怀。这位女士正在颤抖着,不单是握着袋子的手在抖,甚至连脖子也不停地战栗着。她整齐的蓝色上衣开有一道旧式花边织成的领口。尼基可以看出这道领口如何贴着她的肌肤颤动,又注意到她的皮肤比花边还要白。虽然如此,她嘴唇和下颚充满了坚毅,她的表情也好像在命令着他。

“拜托!先生。您的心地一定很好,请您务必要帮我!”听她的口气,好像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现在,尼基基于自己对女人的了解而感到有些自傲了。虽然他拿这一点来吹牛很让人反感,但他的确有一套。“女人是我的嗜好,是我一生研究的课题,是我爱不释手的东西,哈瑞。”他如此剖心挖肺地告诉我,语调真挚、态度庄重得好像是在宣誓一样。他已经不再数说拥有的女人有多少多少,但会很骄傲地告诉你总共加起来,已经有好几百了,而其中没有一位曾经表示后悔与他交往的。“我不拐弯抹角,又能精挑细选。”他用食指轻按了一下鼻侧,向我保证,“所以与我交往过的女人,不会有割腕自杀、闹离婚,事后再恶言相向的事情发生。”他讲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包括我在内,没人知道。不过,有一点倒是毋庸置疑的:其性好渔色,与他能如此准确地判断女性是有点关系的。

她看起来热心、聪慧、坚毅。即使黑眼珠中闪烁着幽默,仍难掩害怕之情。其气质的确非常少见,以尼基形容女人的话来说,她是“天之娇女”。换言之,她不但有气质,而且也有智慧。由于那时情况似乎非常急迫,已没时间去作更详细的思考,仅能凭着直觉和经验来判断。他倒是立即就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在她再度开口的时候,已经能够进入状态了。

“我的一位俄国朋友曾经写了一部既富创意而又重要的文学作品。”她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这部作品是一部小说,一部伟大的小说。小说里所传递的信息对全人类是很重要的。”

她已经说不下去了。

“这部小说?”尼基提醒她道,这时,他问了一句在事后已经不会再去想为什么要问的话,“请问,这部小说的名字是什么?”

他断定她具有坚毅的个性,这决非是出于逞强,亦非精神失常的表现,而是发自一种自信。

“如果没有名字,那么,它的主旨又是什么?”

“它的主旨是谈到先做后说,反对‘开放政策’的渐进方式。它要求行动而摒弃所有的表面功夫。”

“好!”尼基深受感动地说。

她说话的样子似乎很像我妈。譬如她会说:哈瑞!抬起你的下巴!

“虽然有‘开放政策’,而且传闻新的指导原则已经有所放开,我朋友的小说仍然不可能在苏联出版。”她接着说,“斯科特·布莱尔先生已经承诺要慎重地出版它。”

“小姐,”尼基温婉地说,这会儿他的脸已经非常贴近她的脸了,“如果您朋友的小说由阿伯克洛比暨布莱尔这家大出版公司出版,那您对保密的事尽可放一百个心。”

他说这话,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法制止自己不把它当笑话来讲,另一方面是因为直觉告诉他要让这交谈轻松些,并且尽量减少旁观者的注目。不管这女人了解这个笑话与否,她终于展开了笑颜。这短暂、温暖而自我激励的笑容让人感觉到她已战胜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