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6页)


  霸槽从杏开家出来,窝了一肚子火,路过水皮家,使劲地敲水皮家的窗子,让水皮去把榔头队的骨干都通知到窑神庙去。水皮是已经睡了,听见霸槽让他去召集榔头队的骨干,喜出望外,赶紧应允,却多了一句嘴,说:就现在吗,三更半夜的开会?霸槽说:你不想去,是不是,不想去了你睡你的!水皮妈急促说:去,去,咋能不去,去!水皮就穿衣服起来,悄声说:他瞌睡少,夜摸鬼!水皮妈说:夜摸鬼就夜摸鬼,他没嫌弃你,他叫你做啥你就做啥。水皮说:这我知道,成大事的人都是精力旺盛么。
  而水皮没有想到的是,他去了护院家,护院在他家里打媳妇哩。媳妇人胖,打不过护院却能挨得住打,护院拿着鞋在媳妇的胳膊上抽,媳妇没喊疼,只是骂,她骂护院的妈。婆媳俩一直不和,护院妈见护院打媳妇,装着没看见也没听见,待到媳妇骂了她:你×里掰出的啥东西,让他打我?!护院端起了媳妇往那口装糠的瓷瓮上墩,他要把媳妇卡坐在瓮口,媳妇屁股大,却把瓮哐嚓压破了,糠流一地。水皮把护院拉开,护院还不走,水皮说:你要灭绝她呀?队长叫你开会哩!护院拍了拍手,跟着水皮走了。两人走到秃子金家,院门开着,秃子金戴着帽子,却连裤衩都没穿,圪蹴在上房台阶上。水皮说:你光溜溜的在院里,院门也不关?秃子金说:在我家院子里,穿啥衣服?口气生倔。水皮说:哦,这噌的?!窗子突然打开,扔出来了褂子,裤子,用布条子拧成的裤带,还有一双黄军用鞋,鞋正砸在他头上。水皮和护院愣了一下,就笑了,说:哈,让嫂子赶出来啦?秃子金这才说:谁赶谁呀,你们来了,她让我把衣服穿上哩。半香却在窗里大声说:你睡就睡厦子屋去,别来恶心我!秃子金恼羞成怒,说:喝酒图醉,娶老婆图睡,由了你了,看我踏了门不?!半香哗啦把窗子推开,说:你踏呀,你当着护院和水皮来踏呀!秃子金却蔫了。护院说:这是咋回事呀,我在家里吵哩,你也吵!走走走,霸槽叫开会哩,咱遇上这麻迷儿婆娘了么!秃子金穿了衣服也就跟着出了院子,说:你也吵啦?他妈的,咱心里烦得毽戳一样,狗日的婆娘们比咱还燥么!
  三人到了窑神庙,庙里已来了迷糊,跟后,土根,行运,铁栓他们,霸槽就主持研究如何阻止烧窑的事。有人主张以阶级斗争为纲,还是从批斗守灯人手,因为守灯被红大刀利用了,可能也加入了红大刀,把守灯揪出来批斗,窑就烧不成了。有人说那太慢,现在窑场已做了上千个碗坯了,即便把守灯揪出来,会烧窑的还有几个人,那窑仍还能烧,不如他们烧,咱们也烧:立即有了反对,说:重开个窑吗,咱这边谁会烧?要阻止就得去夺窑,夺下窑了,那些碗坯就是咱的,这就像面鱼儿娶了开石他妈,有了老婆也有了娃。意见不合,大家就争吵起来,一边争吵着一边各自在身上抓挠,最后也没争吵出个结果,浑身却抓挠得还止不住痒,心里急迫,一个人嚎嚎地叫,所有人也号叫了,声音传得很远,许多人都听到了。
  天布在这个晚上浑身也痒起来,痒得睡不着,坐在炕上挠,媳妇也坐在炕上挠,听见了窑神庙里传来的号叫,竞禁不住自己也嗷嗷地叫。
  很快,磨子,灶火,以及姓朱的人家差不多人的身上都发痒了。狗尿苔没有痒,他还不知道村里这么多人身上痒,吃饭的时候,端了碗到巷道里来,一些人吃吃饭就搁下碗在身上抓,说:狗尿苔你不痒?狗尿苔说:痒啥的?就有人说:狗日的,咱痒哩他不痒?跑过来就要把挠过身子的手在狗尿苔身上抓,狗尿苔以为是漆毒,转身就跑,跑不及了,把一碗饭摔在地上,说:你过来!你过来?!那人才不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