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初征塞外(第2/3页)

相貌丑陋、身材矮小、状如猿猴、擅长神射的名将李广,深深地凝视着她:“老臣自结发开始,与匈奴人七十余战,但直到今天,臣才算真正能踏上漠北的土地,真正能直捣龙城,给大汉的敌人以致命一击。平阳公主,谢谢你的美酒,三十年前,老臣曾经从您的祖母窦皇后手中,接过一碗送行的美酒,当时在北门外领酒出征的五名将军,如今凋零殆尽,只剩下风烛残年的我,来目睹大汉军队的胜利。”

“哦?”平阳公主感兴趣地扬了扬眉毛,“他们都是谁?”

“周亚夫、魏尚、郅都、周舍,以及老臣。”李广发出了一声浩叹,“他们四个人,也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然而由于兵力和战策的限制,他们都没有立下赫赫战功。周舍死在关外,周亚夫饿死狱中,郅都被斩,魏尚退老还乡,飘游天下,不知所终……三十年了,三十年的烟尘早已落定,而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将自己的画像挂入未央宫西阁的功臣图谱中,尽管他们确实有那样的实力……老臣此次如果能得胜回来,会在这北门前为他们浇一碗薄浆,与老友同饮共醉。”

这番话,令平阳公主也觉得恻然。

江山代有新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岁月流转,谁还能记得从前的热血青年和三十年前的少年壮志呢?连一代名将李广,也已经白发苍苍。

决定人一生的,往往是命运,而不是才能。

李广接过酒碗,喝了一半,将一半浇在地下,口中喃喃念着什么,眼睛看向十分茫远的天外。

“轻车将军!”

出身世家的公孙贺满面堆笑,接过了酒碗。

前年,他新娶了卫青的长姊卫君孺,攀上了这门地位显赫的皇亲,因此仕途极顺。

“轻车将军,你是将门之子,曾因出使东越之功,名扬天下。”平阳公主神色凝重地夸赞道,“孤也曾听说过一些你的轶闻,有人说你薄行,但孤以为,只要能建下真正的功业,细事不影响英雄的大节。你的战功,为你洗清了所有的传闻……我们会等待你在云中郡外传来的捷报。”

公孙贺也收敛了笑容,脸色变得严肃,他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朗声答道:“臣跪谢赐酒。臣少年之时,曾经出入烟花,使酒纵气,留下了薄行之名。但自后元二年,臣在温室殿受到先帝当面训诫起,臣已经洗心革面,重新为人。十几年来,臣每夜读兵书至子时,困极之时,以大锥刺股,冰水浇头。臣能升为轻车将军,没有倚仗家里的任何一个亲戚朋友,更没有靠妻家的势力,是硬碰硬靠军功升上来的!”

“壮哉此言。”平阳公主嘉许地点了点头,又移步向下一个人走去。

“和骑将军!”

黑瘦精干的公孙敖,也是建章宫侍卫出身,他与卫青是刎颈之交。

军士们传说,公孙敖平时面容拘谨,不苟言笑,讷讷若不能言,但在对敌作战时,却状若野狼,咆哮之声,惊动两阵。有一次,他身负九处刀戟伤,仍然冲至对方的大帐,举起长刀,劈断了敌人的帅旗,匈奴人送了他一个外号:“痴虎”。

“公孙将军,孤敬你这杯酒,不是为了嘉奖你的功劳,那些功劳,会被太仆们一一写明,由皇上奖赏。孤敬你这杯酒,是因为九年前,当你还是个建章宫侍卫时,你竟然敢冒着砍头的大罪,闯入馆陶公主府,救出了锁在地牢里的卫青。这样的义气肝胆,这样的真挚友情,令孤好生敬佩……请满饮此杯。”

公孙敖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口吃地回答道:“臣……臣救卫青,不……不仅是出于友……友情,而是,他的……确是一条难得的汉子。天下虽大,像他这样的英才却少,臣……臣知道,只有卫青,才是匈奴最厉害的对手。”

平阳公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