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故事(第4/5页)

耗工费时、堆砌石块式的“装饰艺术”被束之高阁,而外观细长、造型简单、如水晶般闪亮的“现代式”玻璃盒子,像水牛群一样很快充满了曼哈顿岛。

“装饰艺术”流派原本是为修正过度装饰这个误区而产生的潮流,但之后却渐渐发展到另一个极端,把构筑大楼的各种要素统一到最小必要程度,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之后,恐怕就连施工的方法也会被统一设置,为节省无谓的浪费,连细节部分都规定得死死的。虽然密斯所提倡的方法颇具革命性,却也可以说是时代大环境下的必然结果。

虽然也是不得已的事,但这样的建筑方式在材料方面,除了钢铁和玻璃外并没有新的创造性。在市场竞争和淘汰法则的作用下,随之出现的必然是大批量生产。这样还可以使原材料成本降低,并有利于推动施工合理化,也缩减了施工天数和工资成本。所以建筑界越来越无法离开这种高明的方式,及其所带来的美好前景。结果,外观极为相似、毫无个性的作品大量涌现,不久后区域划分法的斜线限定被废除,更加剧了这种情势的发展。

密斯·凡的作品无疑是无与伦比的杰作,但他追随者的设计作品中,却混杂进一些构思草率、毫无创意的无聊的东西。这使得曼哈顿的高楼虽然高度比进入“现代式设计”阶段之前更高,却丧失了以往气势磅礴的贵族气质,开始淹没于其他各国采用同样方式模仿造出的新兴现代都市的平庸之中。

面对这种情况,建筑界又开始了新一轮反省。一九六三年旧泛美大楼出现了,这是一幢八角形的建筑。一九七三年完工的世贸中心大厦,则舍弃了传统的钢架结构,采用在墙面排列无数支柱来分散重量的划时代结构。一九七七年落成的花旗银行中心再次采用了这种建筑结构,但支柱立在中央,而不是在四个角落,屋顶部分则坡度极大。

也就是说,密斯·凡的主张受到了部分挑战,同时平等主义带来的平庸性影响已大为减弱,建筑师们企图恢复以往创造性和自我主张的艺术性设计运动再次展开。这就是所谓的“后现代方式”。然而后现代派建筑中,目前尚未出现评价高于西格拉姆大厦和克莱斯勒大厦的作品。

这次我在曼哈顿走完一周得到的感觉是:“现代派”和“后现代派”的大楼群,因为在东京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并没什么新鲜感。然而这是因为东京也采用了相同的施工方式所致。如果我来自非洲的某个国家,感觉可能就大不一样了。

那么,“装饰艺术”的建筑之中有能让我感动的吗?当我远眺克赖斯勒大厦和帝国大厦时,那高耸的屹立感,让我感受强烈。只是走近一看,也许是受外墙面阶梯式缩进的影响,只看得到最下面部分的墙面,其余部分则和附近其他大楼混杂在一起了。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仍然是二十层到三十层楼高的中等高楼,少了墙面阶梯式缩进,却保留着古典式石砌的装饰艺术和希腊复兴式的过度装饰,尤其是那些令人感怀的古老技法,给我带来无以名状的感动。对我来说,这才是纽约,这才是真正建筑艺术创作的原点,和我的工作有着许多相通之处,给人带来某个特定时代的异国情怀。我终于发现,我专程到这里来,想看的也许就是这个。

“装饰艺术”方式流行之前的大楼,以及“现代”、“后现代”派的建筑,每个都有缺点。若有人问我哪个才拥有不易被时代风化的艺术性,我的答案应该是“装饰艺术”。但是,这点密斯和科比西埃应该早就了解了。他们主张既反对华贵到俗不可耐的艺术,也反对从平等主义角度出发而完全不重视建筑物的观赏性。